第372章 都市怪谈:血色水袖
崔雪梅第一次见到那件戏服是在城南的旧货市场。\齐!盛·小.税_网, .芜!错/内!容?作为民俗文化研究员,她每周都会来这里淘些老物件。那天黄昏,夕阳将摊位的阴影拉得很长,她在一堆破旧衣物中瞥见了一抹惊心动魄的红。
那是一件清末民初样式的戏服,大红缎面上绣着繁复的金线牡丹,水袖边缘己经有些泛黄,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华美。最引人注目的是衣襟处用黑丝线绣着一个小小的"柳"字,针脚细密得几乎与布料融为一体。
"姑娘好眼力。"摊主是个干瘦老头,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灰,"这物件可有年头了。"
崔雪梅小心地抚过戏服表面,指尖传来一阵异样的冰凉,仿佛触摸的不是布料,而是一块寒玉。她没在意,继续检查着戏服的细节。领口内衬上有几处暗褐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但年代久远,己经与布料同化。
"多少钱?"她问道。
老头伸出三根手指:"三百,不还价。"
这个价格便宜得可疑。崔雪梅抬头看老头,发现他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她,嘴角微微抽动,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
"这衣服...有什么来历吗?"她试探着问。
老头突然压低声音:"姑娘,我实话告诉你吧,听说是民国初年一个名伶的戏服,那人后来...死得不太平。"他顿了顿,"姑娘要是买了,夜里别穿,也别挂起来,最好锁箱子里。"
崔雪梅笑了笑,只当是商人的营销手段。她付了钱,小心地将戏服叠好放进背包。离开时,她总觉得老头在背后盯着她,目光如有实质地黏在她的背上。
回到家己是晚上九点。崔雪梅的公寓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她将戏服取出,平铺在书桌上仔细端详。在台灯的光线下,金线牡丹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有生命般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她突然觉得口渴,起身去厨房倒水。?看*书¢君~ *庚¢辛/醉_筷\回来时,戏服的水袖位置似乎移动了——原本整齐叠放的两条水袖,现在一条垂在桌边,像是有谁刚刚抬手又放下。
崔雪梅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记错了。她喝了口水,继续研究戏服。翻开内衬时,一张泛黄的纸条飘落出来。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小字,墨迹己经褪色:
"梦梅泣血,此恨绵绵。若得重来,必不负君。"
字迹娟秀却透着股狠劲,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纸面。崔雪梅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赶紧将纸条放回原处。她决定明天再研究,于是把戏服挂在了卧室的衣架上,准备睡觉。
凌晨三点,崔雪梅被一阵细微的声响惊醒。那声音像是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又像是有人在轻声哼唱。她睁开眼,卧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路灯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线。
沙沙声来自衣架方向。
崔雪梅僵在床上,不敢动弹。借着那线微光,她看到挂在衣架上的戏服正在无风自动,水袖缓缓飘荡,如同有人穿着它在翩翩起舞。更可怕的是,衣领处微微隆起,仿佛有看不见的头颅支撑着它。
她屏住呼吸,伸手摸向床头灯的开关。就在手指即将触到开关的瞬间,戏服突然静止不动了,就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灯亮了,衣架上的戏服安静地挂着,与睡前别无二致。崔雪梅长舒一口气,暗笑自己疑神疑鬼。她下床检查戏服,发现内衬里的纸条不见了。
第二天一早,崔雪梅顶着黑眼圈去了图书馆。她查阅了民国时期的戏曲资料,试图找出戏服的来历。经过大半天搜寻,她在一本泛黄的旧杂志上发现了一则简短报道:
"民国十二年春,名伶柳梦梅于登台前自缢身亡,身着大红牡丹戏服,时年二十二岁。坊间传言其与某富家公子有染,被弃后羞愤自尽。"
杂志上附着一张模糊的照片,正是那件大红牡丹戏服。′精?武_晓′税_徃^ ¨埂.欣~醉,快/崔雪梅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她继续查找,在一本戏曲评论集中找到了更详细的记载:
"柳梦梅最拿手的是《牡丹亭》中杜丽娘一角。其死前最后一次登台,演至'游园惊梦'一折时突然泣不成声,掩面奔下戏台,三日后被发现悬梁于寓所。据传其死后,那件大红戏服不翼而飞..."
崔雪梅合上书,心跳如鼓。她想起戏服内衬上的暗褐色污渍,那很可能是柳梦梅自缢时流下的血迹。她匆匆离开图书馆,决定去找昨天那个摊主问个清楚。
然而当她赶到旧货市场时,那个摊位空空如也,旁边的商贩说那个老头昨天下午就收摊走了,再没出现过。
夜幕再次降临,崔雪梅坐在客厅里,盯着放在茶几上的戏服。她考虑过把它扔掉,但作为民俗研究者,这件文物实在太过珍贵。她决定再观察一晚,如果还有异常就找专业人士处理。
午夜时分,崔雪梅正在书房整理资料,突然听到卧室传来一阵细微的戏曲唱腔。那声音时断时续,凄婉哀怨,唱的正是《牡丹亭》中杜丽娘的唱段: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
声音飘忽不定,时而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时而又仿佛就在耳边低语。崔雪梅的手开始发抖,钢笔在纸上洇出一团墨迹。她鼓起勇气,轻手轻脚地向卧室走去。
门虚掩着,唱腔从里面清晰地传出。崔雪梅从门缝中窥视,看到了令她血液凝固的一幕——
戏服悬浮在空中,水袖舒展,如同有人穿着它翩翩起舞。衣领处依然诡异地隆起,虽然没有头颅,但崔雪梅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透过虚空注视着她。戏服旋转着,金线牡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内衬上的暗渍随着舞动若隐若现。
最恐怖的是,地面上散落着几张泛黄的纸,正是昨天消失的那张纸条的碎片,现在却多了许多内容,密密麻麻写满了"恨"字。
崔雪梅后退时不小心碰到了门,吱呀一声响,卧室内的舞动戛然而止。戏服缓缓转向门口,虽然没有脸,但她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怨毒情绪从那空荡荡的领口喷涌而出。
她转身就跑,冲进书房锁上门,颤抖着拨通了民俗学教授林教授的电话。电话那头,林教授听完她的描述后沉默良久,最后说:"那是典型的'执念附物',柳梦梅的怨气附着在她最珍爱的戏服上。你需要完成她的心愿,才能让她的灵魂安息。"
"可她有什么心愿?"崔雪梅声音发抖。
"找到那个负心人留下的什么东西,或者...完成她未尽的表演。"林教授建议她去找城东青云观的老道士,据说他擅长处理这类事情。
第二天一早,崔雪梅就带着戏服去了青云观。老道士年过七旬,须发皆白,但双目炯炯有神。他只看了一眼戏服就摇头叹气:"好重的怨气。"
老道士告诉她,柳梦梅的执念太深,普通超度己经无用。唯一的办法是找一处戏台,在午夜时分穿上这件戏服,完整地表演一遍《牡丹亭》中杜丽娘的戏份,让柳梦梅的执念通过表演得到释放。
"这太危险了!"崔雪梅惊呼,"万一她占据我的身体怎么办?"
老道士递给她一道黄符:"含在舌下,可保灵台清明。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把戏唱完。一旦中断,后果不堪设想。"
崔雪梅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一试。她联系了本地一家老戏园,谎称要做民俗研究,租用了戏台一晚。
午夜十一点五十分,空荡荡的戏园里只有崔雪梅一人。她穿着那件大红戏服站在后台,感到布料异常冰冷,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透过皮肤刺入骨髓。老道士的黄符压在舌下,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
当时钟指向十二点,崔雪梅深吸一口气,走上戏台。没有伴奏,没有观众,只有惨白的月光透过天窗照在台上。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唱《牡丹亭》中杜丽娘的唱段。
起初一切正常,但随着表演深入,崔雪梅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控制她的身体。她的动作越来越流畅,唱腔越来越专业,完全不像一个业余爱好者。更可怕的是,她能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贴着,冰冷的气息喷在她的后颈上。
唱到"游园惊梦"一折时,崔雪梅突然泪流满面,那不是她的情绪,是柳梦梅的悲恸通过她在宣泄。她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做出各种戏曲动作,水袖翻飞间,她瞥见戏台两侧不知何时站满了模糊的人影,都穿着旧式服装,静静地"观看"表演。
最后一折唱完,崔雪梅精疲力竭地跪在戏台上。戏服突然变得滚烫,她慌忙脱下来,只见戏服在月光下诡异地扭动着,金线牡丹一根根崩断,大红缎面迅速褪色腐朽,最后化为一堆灰烬。
一阵微风拂过,灰烬打着旋升向天窗,在月光下形成一个人形轮廓,隐约可见一个穿着戏服的女子向崔雪梅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然后消散在夜色中。
崔雪梅瘫坐在地上,舌下的黄符己经化为粉末。她知道,柳梦梅的执念终于得到了解脱。
第二天,崔雪梅将这段经历整理成报告交给了民俗学会。没人相信她的话,但从此以后,城南旧货市场流传起一个新的都市怪谈——关于一件会自己跳舞的大红戏服,和那个在午夜戏台上为怨灵完成最后表演的研究员。
至于那个卖戏服的干瘦老头,再也没人见过他。有人说他根本不是活人,而是当年戏班的班主,一首在寻找能帮助柳梦梅解脱的人。也有人说,那晚之后,有人在青云观附近看见一个穿大红戏服的女子背影,她站在月光下,对着道观深深一拜,然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夜风中。
这些传言真假难辨,但崔雪梅知道,她的噩梦己经结束了。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她还会想起那凄婉的唱腔,和那件在月光下独自起舞的血色戏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