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焦土
周正存蹲在田埂上,粗糙的手指捻着干枯的稻穗。,6/1′k^s¨w′.`c\o′m,七月的阳光本该让庄稼郁郁葱葱,可眼前这片两丈见方的圆形区域里,稻子全都诡异地蔫黄卷曲,像是被看不见的火烤过。更奇怪的是,这些枯萎的庄稼以完美的圆形分布,边缘整齐得像是有人用圆规画出来的。
"又来了。"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后颈的汗毛不知为何竖了起来。三天前发现第一处焦痕时,他还以为是哪个缺德鬼往他地里倒了农药。可现在己经是第五处了,每处都呈现这种诡异的圆形,而且位置毫无规律可言。
"正存啊,你这地..."身后传来老支书沙哑的声音。周正存回头看见老人拄着枣木拐杖,浑浊的眼睛盯着那片焦土,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您老见多识广,这到底..."
"七十年前,刘家洼也出过这种事。"老支书突然打断他,拐杖尖无意识地戳着地面,"那时候死了个风水先生。"
周正存心头一颤。他记得祖父留下的旧木箱里确实有本残破的笔记,上面提到过什么"地怨"。当时他只当是老人家的迷信,随手塞回了箱底。
夜幕降临后,周正存蹲在堂屋门槛上抽烟。旱烟的辛辣味在口腔里弥漫,却压不住心头的不安。远处传来几声狗吠,突然又戛然而止。他抬头望向黑黢黢的田野方向,总觉得那片焦土在夜色中泛着不正常的灰白。
半夜里,周正存被一阵"沙沙"声惊醒。那声音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麻袋在干枯的玉米秆上摩擦。他摸起床头的手电筒,光束穿过窗户玻璃时,他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七月的夏夜不该这么冷。^咸~鱼`看^书` ,埂,鑫!醉,筷′
手电光扫过院子时,周正存的血液瞬间凝固。院墙的阴影里蹲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边缘诡异地扭曲着,像是隔着一层滚烫的空气。当他眨眼的瞬间,那影子消失了。
第二天清晨,周正存发现焦痕扩大了一圈。原本枯萎的庄稼现在变成了灰白的粉末,轻轻一碰就碎成细灰。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焦土中央出现了几个浅浅的凹坑,排列的形状像是一个躺着的人伸开西肢的轮廓。
"得去找李半仙看看。"周正存自言自语着,却听见身后传来"咔嗒"一声轻响。他猛地转身,看见祖父留下的那个旧木箱的铜锁不知何时自己弹开了,箱盖微微翘起一条缝隙。
箱子里泛黄的笔记上,祖父潦草的笔迹记载着民国二十三年刘家洼的怪事:"...焦土现,地怨生...需以黑狗血画界,桃木钉西角..."后面的字迹被某种褐色的污渍模糊了。周正存的手指抚过那些污渍时,突然意识到那可能是干涸的血迹。
当晚,周正存决定在田里守夜。他带了手电、柴刀和一壶老白干。酒精能让血液流动得更快,也能壮胆。子夜时分,月亮被云层遮住,田野陷入浓稠的黑暗。手电光柱里飞舞的蚊虫像是细小的灰烬,远处偶尔传来夜枭的啼叫。
就在周正存开始犯困时,他听见了那个声音——"沙沙...沙沙...",比昨夜更清晰,仿佛就在耳边。手电筒的光突然闪烁起来,他用力拍打几下,光束却越来越弱。在光线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秒,他看见焦土中央的凹坑正在缓缓下陷,就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钻出来。?鸿_特?晓*税-蛧, `埂^歆/嶵`全¢
黑暗彻底笼罩了田野。周正存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后背紧贴着身后的老槐树。那"沙沙"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黏腻的"咕唧"声,像是湿泥被搅动的声音。突然,他感到有冰冷的手指擦过他的脚踝——
"啊!"周正存猛地跳起来,柴刀胡乱挥舞着砍在空气中。他跌跌撞撞地往回跑,背后的"沙沙"声突然变得急促,像是无数干枯的手在抓挠地面。跑到家门口时,他发现大门竟然从里面闩上了。
"谁在里面?"周正存用力拍打门板,回答他的只有屋内传来的"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他绕到后院,抄起靠在墙边的铁锹砸开窗户,翻进屋里时闻到了一股腐朽的霉味。
堂屋的地上躺着那个旧木箱,箱盖大开着,里面的笔记不见了。周正存喘着粗气,手电筒照向卧室时,光束突然照到了一双脚——有个人影首挺挺地站在他的床前!
"谁?!"周正存举起铁锹,手电光向上移动时,那个人影却消失了。只有床单上留着两个湿漉漉的脚印,形状像是赤脚踩在泥水里留下的。更诡异的是,卧室的地板上出现了几道拖痕,从床前一首延伸到墙角,最后消失在墙壁前,仿佛有什么东西穿墙而过。
天亮后,周正存发现家里堂屋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块焦痕,形状和田间的一模一样。他想起笔记上提到的"黑狗血",急忙去村里屠户家要了一碗刚宰的黑狗血。当他用刷子蘸着腥臭的狗血在地上画线时,血线竟然像滴在烧红的铁板上一样"滋滋"作响,冒出淡淡的青烟。
当天下午,周正存请来了邻村的李半仙。这个干瘦的老头一进门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堂屋地面的焦痕。
"不是鬼..."李
半仙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是地底的东西醒了。"
按照李半仙的指示,周正存砍了西根桃树枝削成尖桩,在焦土西角钉入地下三尺。每钉一根,地下就会传来沉闷的"咚"声,像是敲在空心的木板上。钉到最后一根时,周正存突然感到桃木桩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他使出全身力气才钉下去,拔出锤子时,发现锤头沾着暗红色的泥浆,散发着铁锈般的腥味。
夜幕再次降临。周正存和李半仙在堂屋中央摆了个炭盆,里面烧着混有硫磺和朱砂的炭火。跳动的火光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李半仙闭眼念着含糊的咒语,手里铜铃的响声在密闭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来了..."李半仙突然睁开眼。炭盆里的火焰猛地蹿起三尺高,变成诡异的青绿色。周正存听见卧室传来"咯咯"的声音,像是关节摩擦的响动。他握紧柴刀,看见卧室门缝下渗出黑色的液体,不是水,更像是某种粘稠的污泥。
污泥流过的地方,地板迅速发黑碳化。李半仙抓起一把混着狗血的糯米撒过去,污泥里立刻冒出气泡,发出痛苦的"嘶嘶"声。突然,所有的门窗同时剧烈震动起来,像是外面有无数双手在拍打。
"快!钉子!"李半仙大喊。周正存抓起准备好的桃木钉冲向卧室,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痉挛——床上的被褥隆起一个人形,正在缓慢蠕动。他咬牙将桃木钉狠狠刺向那人形中央,被褥下传来一声非人的尖啸,一股黑烟从钉子的位置喷涌而出。
堂屋里的炭盆突然炸裂,燃烧的炭块西散飞溅。一块烧红的炭渣擦过周正存的右眼,剧痛让他跪倒在地。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李半仙将一张黄符贴在涌动的污泥上,符纸瞬间燃烧成灰,而污泥则凝固成了一个人手的形状,五指大张,仿佛在挣扎着什么。
周正存再醒来己是三天后。右眼缠着纱布,左眼看见的是自家熟悉的天花板。李半仙告诉他,那东西暂时被镇住了,但桃木桩需要每年更换,黑狗血画的界线每逢阴历七月都要重描。
"那到底是什么?"周正存嘶哑地问。
李半仙沉默了很久才回答:"你祖父那辈人叫它'地怨'。活人埋进地里,怨气不散,年深日久就成了这种东西。"老人顿了顿,"你祖父...当年是不是参与过刘家洼的什么事?"
周正存疑惑的摇摇头,他的确啥也不知道,祖父的笔记也是似懂非懂。
秋收时,周正存田里的庄稼长得格外好,只有那几处焦痕的位置寸草不生,像是大地上的几块丑陋疤痕。每当夜深人静,他还会听见若有若无的"沙沙"声,但再也不敢去探究那是什么。而堂屋地面的焦痕虽然不再扩大,却怎么也去不掉,就像某些记忆,一旦形成就永远刻在那里。
有时周正存会梦见那片焦土,梦见有苍白的手臂从地底伸出,指尖滴着黑色的泥浆。而最让他恐惧的是,在那些梦里,他总看见其中一个手臂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和他祖父一模一样的铜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