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语集未语无痕

第220章 白发老妇

鲁大海的三轮车在乡间土路上颠簸着,车灯刺破浓稠的黑暗,照亮前方坑洼不平的路面。~5¨2,s′h?u.c*h,e^n¨g`.+c`o′m¨他刚从县城卖完山货回来,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两个多钟头。

"早知道就该在县城住一宿。"他咕哝着,喉咙干涩发紧。这条路他走了十几年,闭着眼睛都能摸回家,可今晚却莫名地心里发毛。

夜风呜咽着掠过路边的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但很快又被寂静吞没。鲁大海下意识地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铜钱——那是他娘生前给他求的护身符,说是能避邪祟。

三轮车突然"突突"两声,像被掐住喉咙似的熄火了。

"见鬼!"鲁大海骂了一句,跳下车检查。油箱还有小半箱油,电路也没问题,可无论他怎么拧钥匙,发动机就是打不着火。

夜风更大了,吹得路边的杂草簌簌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窸窸窣窣地爬行。鲁大海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想给家里报个信,却发现这鬼地方一点信号都没有。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小伙子,能捎我一段吗?"

鲁大海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白发老妇站在三轮车后面,佝偻着身子,手里拎着个打着补丁的粗布包袱。她的脸在车灯余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皱纹像是干涸的河床,深深嵌进皮肤里。/2^叭+墈·书/王′ +庚.辛!最-全-

"大娘,您……您从哪来的?"鲁大海结结巴巴地问。这条路前后几里地都没有人家,这老太太是从哪冒出来的?

老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重复道:"能捎我一段吗?我去前头李家庄。"

鲁大海咽了口唾沫。李家庄就在他们村隔壁,顺路。按理说他该拒绝的,这深更半夜的,谁知道这老太太什么来路?但看着她佝偻的身子和期待的眼神,鲁大海又狠不下心。

"上车吧,大娘。"他说着,又蹲下身去摆弄发动机。

说来也怪,他刚拧了两下油门线,发动机突然"突突突"地响了起来。鲁大海松了口气,帮老妇爬上车斗。老太太轻得出奇,他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把她扶了上去。

三轮车重新上路后,鲁大海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老妇静静地坐在车斗里,白发在风中飘动,蓝布包袱放在膝上,双手交叠压着。不知是不是错觉,鲁大海总觉得老太太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小伙子,你是哪个村的?"老妇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就前面鲁家村的。"鲁大海回答,莫名觉得后背发凉。

"鲁家村……"老妇喃喃道,"老鲁头还在吗?"

鲁大海一愣:"您认识我爷爷?他走了快十年了。¢看-书+君? ?已*发-布^罪!新\章,劫,"

车斗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老妇幽幽地说:"时间过得真快啊……"

鲁大海的手开始发抖。

"大娘,您贵姓啊?去李家庄走亲戚?"鲁大海试探着问。

"姓陈。"老妇说,"去看个老朋友。"

鲁大海没再接话。三轮车转过一个弯,前面就是那个废弃的旧砖窑。据说六零年闹饥荒的时候,那里饿死过不少人,村里人都绕着走。鲁大海平时也不爱走这边,但今晚为了赶时间,才选了这条近路。

车灯照在砖窑斑驳的砖墙上,投下诡异的阴影。鲁大海突然发现,车斗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按理说三轮车这么颠簸,老太太总该发出点声音才对。他又瞄了眼后视镜,这一看差点把魂吓飞——

车斗里空空如也。

鲁大海猛地踩下刹车,三轮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停在路中央。他颤抖着转过身,车斗里确实没有人,但那个蓝布包袱还好好地放在那里。

"大……大娘?"鲁大海的声音都变了调。

没有回应。只有夜风吹过砖窑空洞的窗口,发出呜呜的响声,像是有人在哭泣。

鲁大海的冷汗浸透了后背。他明明亲眼看着老太太上车的,车门也没开过,人怎么会不见了?他鼓起勇气伸手去碰那个蓝布包袱,指尖刚接触到布料,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窜上来。

包袱结打得松松的,鲁大海一碰就开了。里面是几块发霉的窝头和几片枯黄的树叶,树叶上爬满了白色的霉斑。

鲁大海的脑子"嗡"的一声。他听说过这种事,但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手忙脚乱地发动车子,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在这时,一只苍白的手突然搭在了驾驶室的门框上。

"你开过头了。"老妇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鲁大海差点心脏停跳。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车门外,白发在风中飘舞,脸上的皱纹在月光下显得更深了。她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鲁大海,瞳孔黑得像是两个无底的洞。

"李……李家庄还在前面……"鲁大海牙齿打颤。

老妇摇摇头,抬起干枯的手指向前方不远处的一片荒地:"我说的是那儿。"

鲁大海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月光下,荒地上隐约可见一个小土包,前面歪着一块腐朽的木牌,早己看不清字迹。

"大娘,您别开玩笑……"鲁大海的声音己经带上了哭腔。

老妇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转身向那座坟走去。鲁大海惊恐地发现,老太太走路没有一点声音,而且……她没有影子。月光明明很亮,地上却只有三轮车和他自己的影子。

鲁大海再也受不了了,他猛踩油门,三轮车像离弦的箭一样蹿了出去。后视镜里,他看到白发老妇站在那座坟前,缓缓抬起手向他挥别,然后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月光里。

回到家后,鲁大海发起了高烧,三天没下床。他老婆请来了村里的神婆,神婆听完他的描述后,脸色变得煞白。

"那是六十年前的事儿了,"神婆烧着纸钱说,"六零年闹饥荒,有个外地来的讨饭婆子,走到咱们这儿饿死了。那时候没人认识她,村里就凑钱把她埋在了砖窑旁边。"

鲁大海颤抖着问:"那……那她为什么找上我?"

神婆摇摇头:"你走夜路,阳气弱,她又想家了。还好你没收她的钱,不然……"

鲁大海没敢告诉神婆,他其实碰了那个包袱。从那天起,他再也不敢走夜路,更不敢靠近那座旧砖窑。

后来村里修路,那座坟被迁到了公墓。鲁大海去看了,墓碑上只有简简单单的"饿殍之墓"西个字,没有生卒年月,也没有立碑人。他恭恭敬敬地上了炷香,心里默默祈祷老太太能安息。

如今每逢清明,他都会去那座坟前烧些纸钱。看着纸灰在风中打转,他就会想起爷爷说过的那些年景——那时候,饿死在路边的人,连张裹尸的草席都是奢望。

砖窑早就塌了,野草长得比人还高。只有风吹过草丛时,还会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谁在低声说着:"饿……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