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跳大神(下)
天还没亮,马华明就惊醒了。^咸~鱼^墈_书~罔\ _哽!歆.嶵+哙?他梦见刘桂芳站在河边,浑身湿透,头发上缠着水草,正向他伸手求救。可当他跑过去时,河水突然暴涨,一个黑影从水中窜出,把刘桂芳拖进了深水区。那黑影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五官,只有一张湿漉漉的、惨白的脸。
马华明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背心。窗外,东方刚泛起鱼肚白,院子里弥漫着晨雾,像一层薄纱。他转头看向炕上的刘桂芳,她仍在昏睡,但眉头紧锁,似乎也在做噩梦。
老母亲己经起来了,正在灶台边烧水。见马华明醒了,她递过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喝点暖暖身子,夜里冷。"
马华明接过碗,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姜汤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喉咙,却驱散不了他心底的寒意。他想起王老太说的话——得找到水鬼的尸骨。
"娘,我去找王婶子。"马华明放下碗,胡乱抹了把脸,"您看着点桂芳。"
清晨的村庄笼罩在薄雾中,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马华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埂上,露水打湿了裤腿,凉丝丝地贴在皮肤上。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昨晚回来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来了。
王老太家的门虚掩着,马华明轻轻推开,闻到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屋里,王老太正在熬药,黑褐色的药汁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
"来了?"王老太头也不抬,"先坐,药马上好。"
马华明局促地站在门边,看着王老太把熬好的药倒进一个粗瓷碗里。那药汁粘稠得像油,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味。
"喝了。"王老太把碗递给他。
"这..."马华明犹豫了。
"壮胆用的。"王老太的眼睛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浑浊,"待会儿要去的地方,没点胆量可不行。"
马华明一咬牙,仰头灌了下去。药汁又苦又腥,像腐烂的鱼内脏,他强忍着才没吐出来。奇怪的是,几秒钟后,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全身,连指尖都热乎乎的。*齐?盛¢暁′税,枉′ ¨首`发·
"走吧。"王老太从墙上取下一个布包,"趁太阳还没完全出来。"
马华明跟着王老太向河边走去。路上,王老太告诉他,正午阳气太盛,水鬼会藏得很深;而黎明时分,阴阳交替,是找水鬼最好的时辰。
河边的雾气更浓了,水面像铺了一层棉花。王老太在岸边停下,闭眼嗅了嗅空气,然后指向下游一个河湾:"是那儿,你媳妇是在那儿洗衣裳的吧?"
马华明惊讶地点点头。那个河湾离他们站的地方还有段距离,王老太却像亲眼所见一般确定。
走近河湾,马华明发现这里的河水格外浑浊,岸边石头长满了滑腻的青苔。王老太从布包里取出三根红绳,系在岸边的柳树上,又点燃三炷香插在泥土里。
"站远点。"她命令道,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抓出一把灰白色的粉末撒向水面。
粉末接触水面的瞬间,河水竟然像沸腾一样冒起泡来,发出"嗤嗤"的响声。更可怕的是,水面下隐约浮现出一团黑影,形状像个人蜷缩着。
"果然在这儿。"王老太冷笑一声,又从布包里取出一面铜镜,对着黑影照去。
铜镜反射的晨光照在水面上,那团黑影剧烈扭动起来,河水无风起浪,拍打着岸边。马华明惊恐地看到,黑影中似乎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想要抓住什么。
"孽障!还敢作怪!"王老太厉喝一声,抓起一把糯米撒向黑影。
河水突然平静下来,黑影也消失了。王老太收起铜镜,脸色凝重:"这水鬼怨气太重,普通法子赶不走它。得找到它的尸骨,好生安葬才行。"
马华明咽了口唾沫:"怎么找?"
"你下水。"王老太的话让马华明浑身一颤,"我在岸上做法护着你。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回头,不能应答。"
马华明看着浑浊的河水,腿肚子首打颤。?晓¨税~C~m_s! ^追.最^新·璋!截¢但想到炕上昏迷不醒的刘桂芳,他咬了咬牙,开始脱衣服。
"等等。"王老太递给他一条红布腰带,"系上,辟邪的。"
河水比想象中还要冷,马华明刚下去就打了个寒战。水下能见度极低,他只能凭感觉在河底摸索。淤泥、水草、碎石...每碰到一样东西,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突然,他的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了。马华明惊恐地低头,看到一缕黑色的长发正顺着他的小腿缠绕上来。他拼命踢腿,却怎么也甩不开。
岸上传来王老太急促的念咒声,接着有什么东西"扑通"落入水中——是一把铜钱剑。说来也怪,那头发一碰到铜钱剑就松开了,像受惊的蛇一样缩回深水区。
马华明喘着粗气继续摸索。就在这时,他的手指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像是一截骨头。他壮着胆子抓起来,浮出水面一看,竟是一段灰白的人手骨!
"找到了!"他颤抖着喊道。
"别停!"王老太在岸上喝道,"
把整副骨架都捞上来!"
马华明硬着头皮再次潜入水中。顺着那段手骨,他很快摸到了更多骨头——肋骨、脊椎、头骨...这些骨头奇怪地没有散开,而是被水草紧紧缠绕在一起,像被刻意绑住的。
当他终于把整副骨架拖到浅水区时,王老太倒吸一口冷气:"难怪怨气这么重..."
骨架的脚踝上缠着一块大石头,明显是被人绑了重物沉尸的。更可怕的是,头骨天灵盖上有个明显的裂痕,像是被钝器击打过。
"这是横死的。"王老太低声说,"被人害了又沉尸,怨气冲天啊。"
马华明浑身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现在怎么办?"
"捞上来,好生安葬。"王老太从布包里取出一块白布,铺在岸边,"记住,别让尸骨见阳光。"
马华明小心翼翼地把骨架搬到白布上。就在他搬动头骨时,一股黑水突然从头骨的眼窝中涌出,顺着他的手腕流下。更恐怖的是,他分明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说:"还我命来..."
"别听!别应!"王老太厉声提醒,同时快速用白布包裹好尸骨,又用红绳捆了三道。
回村的路上,马华明背着白布包裹,只觉得越来越沉,像是背着个活人。路过老槐树时,包裹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差点从他背上滑落。
"快走!别停!"王老太在前面催促,手里摇着一个铜铃。
终于到了王老太家,她把尸骨放在堂屋正中,点燃七盏油灯围成一圈。然后取出一套干净的旧衣服——是早就准备好的寿衣。
"你去村东头买口薄棺,再请李木匠来。"王老太吩咐道,"记住,棺材要柳木的,不要上漆。"
马华明跑遍全村才办齐了东西。等他回来时,王老太己经给尸骨穿好了寿衣,正用湿布擦拭头骨。奇怪的是,那头骨擦着擦着,凹陷的眼窝里竟然渗出了水珠,像在流泪一样。
李木匠是个胆大的,三下五除二就把棺材钉好了。王老太又让马华明去买了几刀黄纸、一捆香,还特意嘱咐要买些糖果饼干。
"这是..."马华明不解。
"哄小孩的。"王老太神秘地说,"这水鬼死时年纪不大。"
日落时分,一切准备就绪。王老太领着马华明和李木匠,把棺材抬到了村外的乱葬岗。这里埋的大多是横死之人或无主尸骨,荒草丛生,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挖好坑,王老太先在坑底撒了一层石灰,又铺上黄纸,然后才把棺材放进去。填土前,她让马华明跪下磕了三个头。
"这位不知名的兄弟,"马华明按照王老太教的词说道,"我们好心安葬你,请你放过我家媳妇,早日投胎去吧。"
填完土,王老太在坟头插了三炷香,摆上糖果饼干,又烧了一大堆黄纸。纸灰被风吹起,在空中打着旋,像一群灰色蝴蝶。
"走吧,别回头。"王老太低声说,"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回头。"
三人默默往回走。刚走出十几步,马华明就听到身后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吃饼干。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但牢记王老太的嘱咐,硬是没敢回头。
回到村里,李木匠匆匆告辞,连工钱都不要了。王老太则跟着马华明回家看刘桂芳。
院子里,老母亲正焦急地张望。见他们回来,连忙迎上来:"桂芳刚才醒了!要水喝呢!"
马华明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里,果然看到刘桂芳半靠在炕头,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睛是清明的。
"华明..."她虚弱地唤道。
马华明激动得差点哭出来,赶紧倒了碗水递过去。刘桂芳小口啜饮着,眼神却有些迷茫:"我这是怎么了?感觉做了好长一个梦..."
"没事了,都过去了。"马华明握住她冰凉的手,不敢多说。
王老太上前给刘桂芳把了脉,又翻开她眼皮看了看,点点头:"魂回来了。不过身子虚,得好好养养。"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红布包,"这个让她随身带着,辟邪的。"
马华明千恩万谢,又塞给王老太一个厚厚的红包。这次王老太却推辞了:"算了,就当积阴德吧。"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不过你媳妇最近别靠近河边,晚上睡觉你多留神。"
马华明心里一紧:"还会出事?"
王老太摇摇头:"那水鬼怨气虽消了,但阴气己经沾上你媳妇了,只能慢慢散去。"说完,她拄着拐杖走了,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独。
夜深了,马华明躺在刘桂芳身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惨白。他突然注意到,刘桂芳露在被子外的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青色痕迹,像是被什么勒过一样。
马华明轻轻拉过妻子的手仔细查看,那痕迹却慢慢消失了,仿佛只是他的错觉。窗外,一阵风吹过,老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低声细语。
马华明把王老太给的红布包塞到刘桂芳枕下,又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