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语集未语无痕

第145章 许愿

七月半的前夜,刘大山蹲在自家后院的老榆树下,面前的火盆里堆满了黄纸折成的金元宝。,精¢武/暁`税¢网, *冕?费\阅.毒*他的手粗糙得像树皮,却灵巧地将一张张黄纸折成元宝形状,再投入火中。火光映照着他黝黑的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老祖宗保佑,今年收成好点..."刘大山低声念叨着,声音淹没在火焰的噼啪声中。

夜风突然转了方向,一股冷气从背后袭来,刘大山打了个寒颤。他回头望了望,黑漆漆的院子里只有那棵老榆树的影子在晃动。他摇摇头,继续往火盆里添纸钱。

烧完最后一叠,刘大山用木棍拨了拨灰烬,确保全都烧透了才起身。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突然觉得脚踝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擦了过去。他猛地低头,却只看到几片纸灰被风吹起,打着旋儿消失在黑暗中。

"见鬼..."刘大山嘟囔着,快步走回屋里,把门闩得死死的。

这一夜,刘大山睡得极不安稳。半夜时分,他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那声音像是有人在院子里拖着脚步走路,又像是枯叶被风吹动。他竖起耳朵,声音却突然停了。正当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准备翻身继续睡时,"咚、咚、咚"——三下清晰的敲门声从堂屋传来。

刘大山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湿透了背心。他家独门独户,离最近的邻居也有半里地,这深更半夜的,谁会来敲门?

敲门声又响了,还是三下,节奏一模一样。刘大山摸到枕边的旱烟杆,紧紧攥在手里,大气都不敢出。过了许久,外面再没动静,他才慢慢放松下来,心想大概是风吹动了什么东西。

第二天一早,刘大山检查了院门和堂屋门,没有任何被敲击的痕迹。\鸿-特¨晓`税′惘_ *醉′新?璋?结\庚_薪·筷-他摇摇头,把这怪事归咎于自己昨晚烧纸钱时胡思乱想。

可接下来的几天,怪事越来越多。厨房的碗筷会自己移动位置;晾在院子里的衣服莫名其妙掉在地上;夜里油灯会突然熄灭,再点起来时灯芯却完好无损。最可怕的是,每到子夜时分,那三下敲门声必定准时响起。

第七天晚上,刘大山终于受不了了。他等到敲门声过后,猛地拉开门闩冲了出去,手里举着菜刀。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月光惨白地照在地上。他喘着粗气西处查看,突然发现泥地上有一串脚印——没有来路,也没有去路,就像有人凭空出现在他家门口,敲完门又凭空消失了。

脚印很小,像是孩子的,但边缘模糊不清,仿佛被水浸过一般。刘大山蹲下身,用手指碰了碰,泥土冰凉刺骨,他的指尖立刻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刘大山去了村西头找王神婆。王神婆是村里唯一懂这些门道的人,年轻时做过"过阴人",能通阴阳两界。

王神婆的屋子低矮阴暗,窗户上糊着发黄的报纸。她听完刘大山的讲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你烧纸钱那天,是不是说了什么?"王神婆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刘大山努力回忆:"就...就求祖宗保佑收成..."

"还有呢?"王神婆追问,"有没有提到谁的名字?或者...许了什么愿?"

刘大山突然想起,那天他确实多说了几句:"我...我说要是能让我家地里的收成比老张家好,我愿意多烧些纸钱..."

王神婆的脸色变了:"糊涂!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她颤巍巍地从炕柜里摸出一个小布包,"你这是得罪了游荡的阴魂,它们最听不得这种比较的话。¨6?邀*墈?书\惘′ +已.发^布-嶵′薪¢璋!結/"

她从布包里倒出几枚铜钱,在桌上摆了个奇怪的形状,然后闭眼念叨起来。刘大山看到铜钱竟然自己转动起来,最后全部立在了桌面上。

王神婆睁开眼,脸色更加难看:"它盯上你了。"

"谁?什么盯上我了?"刘大山的声音发颤。

"别问。"王神婆严厉地打断他,"今晚子时前,你要准备这些东西:七斤黄纸、三刀草纸、一匹白布、一只红公鸡。在你家堂屋摆上供桌,白布铺桌,公鸡放桌下。黄纸折成元宝,草纸剪成人形。记住,剪草纸时不能说话,不能回头,剪完立刻烧掉。"

刘大山连连点头,又问:"那之后呢?"

"之后你每晚烧七斤纸钱,连烧七天。"王神婆顿了顿,"如果...如果它还不走,你再来找我。"

刘大山想问清楚"它"到底是什么,但王神婆己经闭上眼睛,摆明了不愿多说。他只好留下二十块钱,匆匆离开。

回家的路上,天色突然暗了下来。明明是正午时分,却阴沉得像傍晚。刘大山加快脚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在他后面。几次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土路和被风吹起的尘土。

到家后,刘大山立刻开始准备王神婆说的东西。黄纸和草纸好办,村里的小卖部就有。白布稍微麻烦些,他翻箱倒柜才找出一匹多年前买的,己经有些发黄。最困难的是红公鸡,他家的鸡都是芦花鸡,没有纯红的。

正当刘大山发愁时,

院门外传来"咯咯"的叫声。他开门一看,一只羽毛鲜红的公鸡正站在门口,鸡冠血红,眼睛黑亮。刘大山又惊又喜,伸手去抓,公鸡却自己走进了院子,径首朝堂屋走去,仿佛知道自己的用途。

天黑前,刘大山按王神婆的指示摆好了供桌。白布铺得平平整整,七斤黄纸折成的金元宝堆成小山,三刀草纸剪成了七个粗糙的人形。那只红公鸡安静地蹲在供桌下,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

子时将至,刘大山点燃了草纸人。火焰腾起的瞬间,公鸡突然发出凄厉的啼叫,扑棱着翅膀在屋里乱窜。刘大山手忙脚乱地按住它,继续烧纸。草纸人烧得很快,灰烬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白色。

烧完最后一个,刘大山长舒一口气,正想站起来,突然听到地窖方向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他浑身一僵——地窖门明明锁得好好的。

公鸡又开始尖叫,这次声音更加刺耳。刘大山硬着头皮拿起油灯,走向地窖。木门上的锁完好无损,但门缝里却渗出丝丝寒气。他深吸一口气,拉开地窖门,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腥气扑面而来。

油灯的光线照下去,地窖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刘大山颤抖着腿走下去,发现角落里多了一个红布包,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他咽了口唾沫,用木棍挑开红布——

里面是一个泥塑的小人,约莫巴掌大,做工粗糙,但五官俱全。最可怕的是它的眼睛,用朱砂点得血红,嘴巴被一根红线紧紧缝住。泥人身上缠满了红线,像蜘蛛网一样把它捆得死死的。

刘大山倒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他从未见过这东西,更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自家地窖里。泥人的眼睛似乎在盯着他,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堂屋传来一声巨响。刘大山跌跌撞撞跑上去,发现供桌翻了,白布被撕成碎片,公鸡倒在血泊中,脖子被扭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更可怕的是,那些黄纸折的元宝全部散开,每张纸上都多了一个血红的手印。

刘大山瘫坐在地上,突然明白了王神婆话里的意思——"它"不是普通的鬼魂,而是被人用邪法禁锢的怨灵。那个泥人,就是它的凭依之物。

接下来的六天,刘大山严格按照王神婆的指示,每晚烧七斤纸钱。怪事逐渐减少了,但每到子时,地窖里总会传出奇怪的响动。第七天晚上,刘大山决定做个了断。

他买来了整整七十斤纸钱,又去王神婆那里求了一道符。夜深人静时,他在地窖里摆了个火盆,将泥人放在盆中央,周围堆满纸钱。点燃前,他对着泥人拜了三拜:"不管你是谁,有什么冤屈,这些钱应该够你用了。请离开吧。"

火焰腾起的瞬间,地窖里刮起一阵阴风,吹得火苗乱窜。刘大山紧紧盯着火盆,看到泥人在火中慢慢变黑、开裂。突然,泥人的嘴巴部位的红线"啪"地断了,一道黑气从裂缝中窜出,绕着地窖转了三圈,最后消散在火光中。

与此同时,刘大山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像是解脱,又像是遗憾。火盆里的纸钱烧得特别旺,灰烬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白色。

当最后一缕火苗熄灭时,刘大山感到肩上一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爬出地窖,发现天边己经泛白。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晨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从那天起,怪事再也没有发生过。刘大山把地窖填平了,也不再随便烧纸钱许愿。只是每年七月半,他都会在村口烧一大堆纸钱,远远地,不说什么,也不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