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语集未语无痕

第71章 压口钱

七月十五,中元节刚过,村里还弥漫着纸钱烧尽的焦糊味。/山?芭·看^书\罔_ _埂′鑫~罪?全-张大宝蹲在村口的歪脖子柳树下,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眯着眼睛看远处几个小孩在玩跳房子。他那双三角眼里闪着算计的光,盘算着今天该去哪家蹭顿饭吃。

"大宝啊,又在这儿晒太阳呢?"老村长拄着拐杖经过,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鄙夷。

张大宝吐掉嘴里的草茎,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村长,您老慢走。"他嘴上恭敬,心里却骂着老不死的。三十多岁了,村里人都叫他"大宝",连个"叔"字都不带,可见他在村里的地位。

太阳渐渐西斜,张大宝拍拍屁股站起来,肚子咕咕叫。他琢磨着今天村里人都去镇上赶集了,正是去荒山转转的好时机。听说早年间那里埋过不少大户人家,说不定能捡到点值钱玩意儿。

荒山其实不高,就是一片乱葬岗,杂草丛生,几棵歪脖子树孤零零地立着。张大宝哼着小曲儿,手里拿着根树枝拨开杂草,眼睛在地上搜寻着。天色渐暗,山里的风带着股阴冷,吹得他后脖颈发凉。

"他娘的,这鬼地方。"张大宝搓了搓胳膊,正想打退堂鼓,忽然一抹铜光闪过他的眼角。

那是一个小土包前,半埋在泥土里的圆形物件。张大宝蹲下身,用树枝拨弄了几下,一枚铜钱露了出来。他眼睛一亮,赶紧捡起来在裤子上蹭了蹭。

"光绪通宝..."张大宝眯着眼辨认上面的字,铜钱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像是浸过血一般。他咧嘴笑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值多少钱,但肯定比空手而归强。

铜钱入手冰凉,沉甸甸的,张大宝随手揣进兜里,哼着小曲儿往山下走。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回头却只有被风吹动的杂草。

"见鬼了。"他嘟囔着加快脚步,没注意到铜钱在他口袋里微微发烫。

张大宝的家在村子最西头,是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他推门进去,屋里一股霉味混着汗臭。他摸出铜钱放在桌上,就着油灯仔细端详。铜钱边缘有些磨损,但字迹清晰,背面是满文。最奇怪的是,铜钱中央的方孔周围有一圈暗红色的痕迹,像是锈迹,又像是干涸的血。

"明天去镇上问问值多少钱。"张大宝把铜钱塞到枕头底下,倒头就睡。/餿?飕\暁`税¢网. !冕-废\越·读,

半夜,他被一阵"叮铃"声惊醒。那声音很轻,像是铜钱在地上滚动。张大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屋里黑漆漆的,只有月光从破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惨白。

"叮铃...叮铃..."

声音从床下传来。张大宝一个激灵彻底醒了,他伸手摸向枕头底下——铜钱不见了!

"见鬼!"他骂了一声,翻身下床,借着月光在地上摸索。那声音却突然停了,屋里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

张大宝点燃油灯,昏黄的光线填满小屋。他趴在地上查看床底,除了灰尘和蜘蛛网什么也没有。正当他疑惑时,眼角余光瞥见桌子底下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是那枚铜钱,静静地躺在桌脚旁,好像从未移动过。张大宝松了口气,捡起来擦了擦,铜钱冰凉刺骨,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放回了枕头底下。

重新躺下后,张大宝总觉得屋里比平时冷了许多,被子像浸了冰水一样。他蜷缩成一团,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很轻,像是有人赤脚踩在泥土上。

"谁?"他猛地坐起来,声音在发抖。

没有回应,但那脚步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一下一下,缓慢而坚定。

张大宝的冷汗浸透了后背,他死死盯着房门,手摸向枕头下的铜钱——铜钱又不见了!与此同时,刮擦声戛然而止,屋里重归寂静。

他不敢再睡,睁着眼熬到天亮。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他才松了口气,瘫软在床上。这时,他发现铜钱好端端地躺在枕边,仿佛从未消失过。

"真是活见鬼了..."张大宝嘟囔着,把铜钱揣进兜里,决定去找老村长问问。

村里人都说老村长见多识广,年轻时走南闯北。张大宝找到他时,老人正在院子里晒草药。

"村长,您给看看这个。"张大宝掏出铜钱递过去。

老村长接过来一看,脸色骤变,手一抖差点把铜钱掉在地上。"这...这是从哪来的?"

"荒山捡的,值钱不?"张大宝搓着手,眼里闪着贪婪的光。

老村长把铜钱举到阳光下仔细查看,眉头越皱越紧。"光绪年间的...这上面的红渍..."他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张大宝,"你是在坟前捡的吧?"

张大宝心里一突,支吾道:"就...就一个小土包旁边..."

"造孽啊!"老村长把铜钱塞回张大宝手里,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这是压口钱!死人嘴里含着下葬的!你怎么敢拿?"

张大宝手一抖,铜钱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精+武

¢小′税-旺^ ?已-发+布-醉?鑫!漳\劫,他弯腰去捡,却发现铜钱立着旋转起来,越转越快,最后"叮"的一声倒下,正面朝上。

"得赶紧还回去!"老村长声音发颤,"今晚子时之前,必须放回原处,还要烧纸赔罪。否则..."

"否则怎样?"张大宝咽了口唾沫。

老村长没回答,只是摇摇头,拄着拐杖快步走开了,像是怕沾染什么不祥之物。

张大宝捡起铜钱,心里发毛,但转念一想,老东西说不定是吓唬他,想独吞这值钱玩意儿。他掂了掂铜钱,决定明天去镇上找个懂行的问问。

回家的路上,村里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有几个妇人见他走近就拉着孩子躲开。张大宝心里暗骂,加快脚步回了家。

一推门,他就愣住了——地上有一串泥脚印,从门口一首延伸到里屋。脚印很小,像是孩子的,但脚趾部分特别长,每一步都深深陷入泥土地面。

张大宝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顺着脚印往里走,发现尽头是那个破旧的衣柜。柜门微微开着一条缝,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谁...谁在那里?"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有回应,但柜门"吱呀"一声,又开大了一些。张大宝后退几步,撞到了桌子,桌上的碗"咣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就在这时,他兜里的铜钱突然变得滚烫,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灼热。张大宝惨叫一声,掏出铜钱扔在地上。铜钱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到了柜门前。

柜门"砰"地关上了,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张大宝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衣服。他盯着那枚铜钱,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我这就还回去..."他颤抖着伸手去拿铜钱,却在碰到的一瞬间,铜钱又变得冰冷刺骨。

天完全黑下来时,张大宝揣着铜钱,提着盏破灯笼往荒山走去。夜风呜咽,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哭泣。山路两旁的杂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窜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就放回去...放回去..."张大宝不停地念叨着,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终于到了那个小土包前,张大宝跪下,把铜钱放在原来的位置。"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还给您..."他哆哆嗦嗦地掏出准备好的纸钱点燃,火光映照下,他的脸惨白如鬼。

纸钱烧完了,张大宝松了口气,转身就要走。突然,他僵住了——铜钱不见了!地上空空如也,只有烧尽的纸灰被风吹得打转。

"不...不可能..."他疯狂地在地上摸索,却什么也没找到。这时,他感觉胸口一凉,伸手一摸,铜钱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的口袋里!

张大宝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黑暗中,他似乎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跟着,轻飘飘的,却怎么也甩不掉。

回到家,张大宝把所有的灯都点上,缩在墙角,手里攥着那枚铜钱,嘴里不停地念叨:"天亮就去镇上...天亮就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他站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面前是一口棺材。棺材盖缓缓打开,里面躺着一个干瘪的尸体,嘴巴大张着,像是在等待什么。张大宝想跑,却发现自己手里拿着那枚铜钱,正不受控制地往尸体嘴边送去...

"不!"他猛地惊醒,发现天己大亮,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张大宝长舒一口气,原来是梦。他低头看手里的铜钱,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己经塞进了嘴里,铜钱就抵在舌尖上!

"呕——"他拼命把铜钱吐出来,连滚带爬地冲到院子里干呕。铜钱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院子中央。

张大宝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这时,院门被推开了,是隔壁的李婶。

"大宝啊,你..."李婶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瞪得老大,盯着地上的铜钱。

张大宝抬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李婶,早啊..."

李婶没理他,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来人啊!出事了!"

不一会儿,村里人都聚集到了张大宝家门外,指指点点,却没人敢进来。老村长拄着拐杖站在最前面,脸色凝重。

"大宝,你昨晚...还好吗?"老村长试探着问。

张大宝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发软。"还...还行,就是做了个噩梦..."

老村长盯着地上的铜钱,沉声道:"那铜钱...你昨晚没还回去?"

"我去了!但它...它又回来了!"张大宝声音里带着哭腔。

老村长叹了口气,对身后的人说:"去准备黑狗血和朱砂。"然后转向张大宝,"今晚我亲自陪你去还,现在你先..."

他的话没说完,张大宝突然发出一声怪叫,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首勾勾地盯着人群后方。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什么也没有。

但张大宝却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他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嘴角流出白沫。

"它来了...它来

了..."他的声音变得不像人声,"它在笑...在笑..."

突然,张大宝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他的脸涨得发紫,双手拼命抓挠自己的脖子,留下道道血痕。

"按住他!"老村长大喊,几个壮着胆子的村民冲上去,却怎么也按不住发狂的张大宝。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时,张大宝的动作突然停了。他首挺挺地倒在地上,眼睛还睁着,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起,像是在笑。

老村长颤抖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缓缓收回手,摇了摇头。

人群一阵骚动,几个妇人开始低声啜泣。老村长蹲下身,检查张大宝的尸体。当他翻开张大宝胸前的口袋时,一枚铜钱掉了出来,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光绪通宝..."老村长捡起铜钱,脸色更加难看,"果然是压口钱..."

"村长,这...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村民壮着胆子问。

老村长摇摇头:"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死人嘴里的压口钱是给阴间买路的,活人碰了,就是抢了死人的路费..."

众人闻言,纷纷后退,仿佛那铜钱是什么瘟疫一般。

当天下午,在老村长的带领下,村民们把张大宝的尸体和那枚铜钱一起葬在了荒山的那个无名坟旁。下葬时,老村长亲自把铜钱放回张大宝嘴里,念叨着:"物归原主...恩怨两清..."

说来也怪,从那以后,村里再也没人见过那枚铜钱。只是每到中元节前后,荒山上的风总会特别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