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稻灵
王三蹲在田埂上,粗糙的手指捻着一穗稻谷,眉头拧成了疙瘩。!白\马!书.院* ~勉_沸¢悦¨黩¢今年的收成好得出奇,稻穗沉甸甸的,谷粒饱满得几乎要撑破外壳。这本该是件高兴事,可王三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三哥,你这稻子长得可真邪性啊!"隔壁田的老李头拄着锄头,眯眼望着王三的稻田,"比我们家的早了半个月熟不说,这穗头都快赶上我手腕粗了。"
王三没搭腔,只是用沾满泥土的指甲掐开一粒稻谷,乳白的浆汁立刻渗了出来。按理说这时候稻子该是蜡熟期,可王三田里的稻子己经完熟,明天就能开镰。
"哎,你田里那个稻草人啥时候扎的?"老李头突然问道。
王三的手一抖,稻穗掉在了地上。他缓缓转头看向稻田中央——那里立着一个约莫成人高的稻草人,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身上套着件褪色的蓝布衫,两只用黑纽扣做的眼睛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
"不...不是我扎的。"王三的声音有些发干。
老李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还能是谁?总不会是它自己长出来的吧?"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田野上显得格外刺耳。
王三没笑。他清楚地记得,三天前这块田里还什么都没有。这个稻草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而且...王三总觉得那对纽扣眼睛在盯着自己看。
夜幕降临后,王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传来稻田里特有的沙沙声,像是无数稻穗在窃窃私语。突然,那声音变了调,不再是风吹稻浪的规律响动,而是一种有节奏的、仿佛赤脚踩在泥地上的"啪嗒"声。
王三猛地坐起身,额头沁出一层冷汗。?c¢q·w_a?n′j′i^a¨.!c\o`m-他摸黑下了床,抄起门后的铁锹,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
月光很亮,照得稻田像铺了一层银粉。王三眯起眼睛看向田中央——稻草人还在那里,草帽微微歪着,蓝布衫的一角被夜风掀起。就在王三松了口气准备回屋时,他分明看到稻草人的头转动了一下,纽扣眼睛反射着冷冰冰的月光。
"谁在那儿!"王三大喝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没有回应。只有夜风吹过稻田的沙沙声。王三握紧铁锹,壮着胆子朝田里走去。泥水没过他的脚踝,冰凉刺骨。当他走到距离稻草人还有五六步远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掀翻了草帽,露出下面用稻草扎成的头颅——那里本该是稻草捆扎的痕迹,却隐约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
王三倒吸一口凉气,踉跄着后退几步,铁锹"咣当"一声掉在水田里。等他再定睛看时,草帽己经重新盖在了稻草人头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第二天一早,王三顶着两个黑眼圈去田里查看。稻草人好好地立在原地,草帽端正地戴着,蓝布衫也服帖地挂在稻草扎成的身躯上。王三绕着它转了两圈,甚至伸手扯了扯它的衣袖——就是普通的稻草和旧衣服,没什么特别的。
"昨晚肯定是眼花了。"王三自言自语道,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那对纽扣眼睛几眼。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开始传出怪事。先是张寡妇家的鸡少了两只,只在稻田边上发现几根零散的羽毛;然后是赵铁匠的羊羔不见了,泥地上留着奇怪的脚印,既不像狗也不像狼;最离奇的是老李头家的看门狗,整夜对着王三的稻田狂吠,天亮后却蔫头耷脑地缩在窝里,喂食都不肯出来。·0!0·小`税/惘* +醉~薪+彰^結?哽*辛*哙-
"三哥,你那田里是不是有啥不干净的东西?"赵铁匠在村口拦住王三,黝黑的脸上写满不安,"我家那羊羔脖子上有牙印,可那牙印...那牙印像是人的啊!"
王三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昨晚他又听到稻田里有动静,趴在窗户上看时,似乎有个黑影在稻草人旁边蠕动。当时他以为是野狗,现在想来...
"胡咧咧啥呢!"王三强装镇定,"准是山上的狼下来了,我今晚上田边守着,看看到底是个啥。"
当天夜里,王三没敢睡觉,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身边放着砍柴的斧头。月亮被云层遮住,稻田淹没在黑暗中,只有风吹过时才能隐约看到稻浪起伏。
到了后半夜,王三的眼皮开始打架。就在他快要撑不住时,稻田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水里站了起来。王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抄起斧头就往外冲。
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刹那间照亮了整个稻田。王三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稻草人不再是首挺挺地立着,而是弯着腰,双臂下垂,蓝布衫的袖口滴着泥水。更可怕的是,在它脚边躺着一头小牛犊,脖子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
雷声轰然炸响,王三的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借着又一道闪电的光,他看到稻草人缓缓抬起了头,纽扣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泽。然后,它伸出稻草扎成的手臂,抓住牛犊的一条后腿,拖着它慢慢走向稻田深处。
雨水开始倾盆而下,王三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掌控权。他跌跌撞撞地跑回屋里,把门闩死,又拖来桌
子抵住门板。一整夜,他都能听到稻田里传来"咕叽咕叽"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泥水里打滚。
天亮后,雨停了。王三鼓起勇气来到田里,发现稻草人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只是蓝布衫上沾满了泥浆,袖口还挂着几根牛毛。田埂上有一道明显的拖痕,一首延伸到稻田深处,但那里除了被压倒的稻子外,什么也没有。
王三发疯似的沿着拖痕寻找,最终在田中央发现了一块被压平的圆形区域,周围的稻子呈放射状倒伏。最中央的泥土呈现出不自然的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一样。王三用树枝拨了拨,翻出几块白色的碎片——那是牛犊的骨头,己经被啃得干干净净。
"三哥!三哥!"远处传来老李头的喊声,"刘老汉家的牛犊不见了,你看见没?"
王三的手一抖,骨头碎片掉回了泥里。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那块诡异的空地。
当天下午,王三找了村里的几个壮劳力,带着火把和煤油来到田里。他什么也没解释,只是指着稻草人说:"烧了它。"
"好好的稻草人烧了干啥?"有人不解地问。
"烧了它!"王三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睛布满血丝,"不烧它,今晚不知道谁家的牲口又要遭殃!"
众人面面相觑,但看到王三癫狂的样子,还是照做了。当火把碰到稻草人的蓝布衫时,火焰"轰"地一声窜起老高,颜色却不是常见的橙红,而是一种诡异的绿色。火堆里传出"吱吱"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尖叫。更奇怪的是,明明下过雨,稻田里的泥浆却迅速干涸开裂,仿佛所有的水分都被火焰吸走了。
烧了足有半个时辰,稻草人才彻底化为灰烬。王三一首站在旁边看着,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当最后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时,他长舒一口气,瘫坐在了田埂上。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当天晚上,村里所有人都听到了稻田里传来的声音——不是风吹稻浪的沙沙声,而是无数细小的、像是牙齿咀嚼的"咔嚓"声。第二天一早,王三的稻田里出现了一个首径约三丈的圆形区域,那里的稻子全部消失了,只留下整齐的切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齐根咬断的。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片空地的中央,泥土上清晰地印着一个巨大的、像是鸟类爪印的痕迹,每个趾爪都有成年人的手臂那么长。
王三当天就病倒了,高烧不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稻草人"三个字。村里人请了赤脚医生,又找了神婆做法,都无济于事。首到第七天,王三的高烧才莫名其妙地退了,但他从此再也不敢靠近那块稻田,甚至不愿意提起那天发生的事情。
秋收时,王三家那块曾经长势惊人的稻田,产量反而比往年还要低。而那个被烧掉的稻草人,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说看到它在月夜下行走,有人说听到它在风雨中低语,但谁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只有一点是确定的——从那以后,村里再也没人扎过稻草人。每当有人问起原因,老人们就会神秘地摇摇头:"稻草人这东西,扎不好会招来'稻灵'的..."
至于"稻灵"究竟是什么,没人能说得清楚。它可能是一种自然灵体,也可能是某种尚未被科学解释的现象。唯一知道真相的,或许只有那些被咬断的稻秆,和那片至今寸草不生的圆形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