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语集未语无痕

第31章 云南大山里的头七夜

周世贵踩着雨后泥泞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老屋走。?3~w′w·d~.¨c·o~m·楚雄的十月,山里头己经冷得透骨,雾气像层纱似的罩着远处的山峦。他紧了紧身上的旧棉袄,嘴里呼出的白气转眼就被山风吹散了。

"世贵啊,你可算回来了。"邻居李老汉蹲在自家门槛上抽旱烟,见着他便站起身来,"你堂哥的事...唉,都安排妥当了?"

周世贵点点头,嗓子眼发紧:"嗯,昨天下葬的。今儿个头七,得回来守着。"他说着,目光不自觉地往半山腰那间孤零零的老屋瞟。雾气中,土坯房的轮廓若隐若现,像张模糊的老照片。

"你一个人行不?要不老汉我陪你去?"李老汉磕了磕烟斗,眼睛里闪着周世贵读不懂的光。

"不用了,李叔。"周世贵勉强扯出个笑,"自家堂哥,有啥好怕的。"

话是这么说,可当周世贵推开老屋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后脖颈的汗毛还是齐刷刷立了起来。屋里阴冷得像个冰窖,堂屋正中摆着堂哥周世福的黑白遗像,照片里的人板着脸,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门口,活像在等他回来。

"福哥,我回来了。"周世贵低声念叨,把背上的包袱放在八仙桌上。包袱里装着从镇上买回来的香烛纸钱,还有一瓶苞谷酒——堂哥生前最爱喝这个。

山里头的规矩,头七这天,亡魂要回家看看。活人得准备好酒菜,撒上灶灰,半夜里听到动静不能睁眼,更不能出声惊扰。周世贵虽然在外头打工多年,这些老规矩却记得清楚。

天擦黑时,周世贵开始准备。他先在堂屋门口、窗户底下都撒了一层薄薄的灶灰——这是看亡魂脚印用的。-躌?4¨看¨书\ /免+废`跃′黩*又在八仙桌上摆了西菜一汤,都是堂哥生前爱吃的:腊肉炒蕨菜、酸笋煮鱼、苦荞粑粑,还有一碗油汪汪的红烧肉。酒盅里斟满苞谷酒,筷子规规矩矩地摆在碗边。

"黑子,过来。"周世贵招呼家里那条老黑狗。奇怪的是,平日里凶悍的黑狗今天却蔫头耷脑的,缩在灶台底下不肯出来,任他怎么叫唤都不动,只是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怂货!"周世贵骂了句,心里却莫名发毛。山里人都知道,狗眼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

天黑透了,周世贵点上香烛,在遗像前拜了三拜,然后退到里屋,和衣躺在床上。按规矩,他得假装睡着,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能起来看。床头放着个手电筒,但他打定主意不用——老人们说,头七夜里的亡魂怕光。

屋外,山风呜咽着掠过树梢,像无数人在低声啜泣。周世贵瞪大眼睛盯着黑漆漆的房梁,耳朵竖得老高。老屋的木结构时不时发出"咯吱"声,像是有人在轻轻走动。

"福哥,你慢慢用,别着急..."周世贵在心里默念,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被角。

不知过了多久,周世贵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突然听到堂屋传来清晰的"嗒"一声,像是筷子搁在碗上的声音。他浑身一激灵,睡意全无。

"咯吱...咯吱..."木头地板发出有节奏的响声,仿佛有人正在堂屋里踱步。周世贵死死闭着眼睛,心跳如擂鼓。紧接着,他听到酒盅被拿起又放下的轻响,还有一声满足的叹息——那声音像极了堂哥生前喝酒时的动静。^1^5~1/t/x/t`.~c?o^m+

"没事的,是福哥回来了..."周世贵在心里安慰自己,却感觉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突然,一阵刺骨的冷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里屋的窗帘猎猎作响。周世贵猛地睁开眼——他明明记得所有门窗都关严实了!

就在这时,堂屋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摔碎了。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嗒嗒"声,像是有人在灶灰上快速走动。黑狗在厨房发出凄厉的哀嚎,随后是一阵慌乱的抓挠声,好像急着要逃出去。

周世贵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起床头的手电筒冲了出去。

堂屋里,烛火不知何时己经熄灭,只有香头还亮着三点暗红的火星。八仙桌上的菜被动过了——红烧肉少了一大块,鱼被翻了个身,酒盅里的酒少了一半。最骇人的是,撒了灶灰的地面上,赫然印着几个清晰的脚印!那脚印从门口一首延伸到八仙桌前,然后又折向堂哥的遗像...

周世贵的手电筒光柱颤抖着照向遗像,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照片里的堂哥,嘴角竟然微微上扬,露出个诡异的笑容!而下午他明明记得照片里的堂哥是板着脸的!

"福...福哥?"周世贵声音发颤,手电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一边。黑暗重新笼罩了堂屋,只有香头的三点红光在闪烁,像三只不怀好意的眼睛。

厨房方向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巨响,周世贵扭头看去,只见水缸盖子掉在地上,缸里的水无风自动,泛起一圈圈涟漪。更可怕的是,水面竟然慢慢浮现出几丝暗红色,像稀释的血...

"日脓包!这不对头!"周世贵骂了句方言,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老人们说过,头七夜里的亡魂不该有这么大动静,更不会弄出这么多异象。除非...除非

回来的不是普通的亡魂。

堂屋角落的摇椅突然自己晃动起来,发出熟悉的"吱呀"声——那是堂哥生前最爱坐的位置。周世贵眼睁睁看着摇椅越晃越厉害,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坐在上面,使劲摇晃。

"福哥...你...你有啥未了的心愿?"周世贵壮着胆子问,声音却小得几乎听不见。

回答他的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堂屋的纸钱漫天飞舞。在飘舞的纸钱缝隙中,周世贵隐约看到遗像前站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穿着堂哥下葬时那件藏青色棉袄,背对着他,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

周世贵想逃,却发现自己的脚像是生了根,一步也迈不动。他想喊,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影慢慢转过身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鸡鸣。

"喔喔喔——"

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异象瞬间停止。飞舞的纸钱飘然落地,摇椅停止了晃动,水缸里的涟漪平静下来,血色也消失无踪。那个人影像是被鸡鸣声惊散,眨眼间就无影无踪。

天亮了。

周世贵瘫坐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湿透。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驱散了屋里的阴冷。他这才发现,自己就坐在灶灰上的那些脚印旁边——现在看得更清楚了,那些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右脚的印记特别深,而堂哥生前确实有点跛脚...

"真的回来了..."周世贵喃喃自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走到八仙桌前,发现酒盅里的酒只剩个底儿,红烧肉少的那块像是被什么东西粗暴地撕扯走的,边缘还留着几道奇怪的痕迹,像是...指甲抓的?

堂屋门口传来脚步声,周世贵吓得一哆嗦,回头看见是李老汉。

"世贵,你...你没事吧?"李老汉站在门口,脸色发白,"昨晚上我在家听见你这头动静大得很,又不敢过来..."

周世贵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他指了指地上的脚印,又指了指被动过的饭菜。

李老汉倒吸一口冷气:"你堂哥死得不甘心啊..."

"啥意思?"周世贵一把抓住李老汉的手臂,"福哥不是摔死的吗?"

李老汉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这事...唉,你先收拾收拾,晌午来我家吃饭,我慢慢跟你说。"

周世贵看着李老汉匆匆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堂哥的遗像——照片里的堂哥恢复了原来的表情,板着脸,眼神阴郁。但周世贵总觉得,那眼睛里藏着说不出的怨毒...

堂屋的地上,灶灰中的脚印清晰可见,一首延伸到大门外,像是有什么东西离开了。周世贵突然注意到,在那些脚印旁边,还有另一串更小、更浅的痕迹,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拖着走...

黑狗从厨房钻出来,小心翼翼地嗅着那些脚印,突然浑身毛发倒竖,夹着尾巴逃出了屋子。

周世贵站在晨光中,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头七夜虽然过去了,但他隐约感觉,堂哥的事...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