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沙州卫所见
下方景色逐渐变化,不再是纯粹的无垠黄沙,
开始出现更多人类活动的痕迹,
蜿蜒延伸的官道、孤零零矗立的烽火台、以及远处那片越来越清晰的绿洲与城郭。
“看!那边应该就是沙州卫了!”李祺指着前方说道。
只见一片规模颇大的绿洲环绕之中,一座夯土城墙的卫城依地势而建。
城墙高厚,棱角分明,女墙、箭楼、马面一应俱全,透着边塞军镇特有的肃杀之气。
城头上明军旗帜迎风招展,甲士巡逻的身影清晰可见。
卫城之外,靠近绿洲水源的地方,开辟着大片的农田,沟渠纵横。
更远处,还有一片规模不小的集市,
帐篷和简易房屋林立,人来人往,驼队、马帮络绎不绝,显得颇为热闹。
“这沙州卫,倒是建得颇有章法。”
朱标俯瞰片刻,点头称赞,
“城墙坚固,屯田有序,边市繁荣,看来此地主事之人是用了心的。”
朱棣咧嘴一笑:“总算有点边关重镇的样子了!
比我想象的样子强多了!不知道这里的守将是谁,酒量怎么样!”
徐妙云轻轻拉了他一下:“殿下,我们是来巡视的,不是来喝酒的。”
“知道知道,巡视完了再喝嘛!”朱棣满不在乎。
沙雕在距离卫城数里外的一处偏僻沙丘后,平稳降落。
众人整理了一下衣袍,抖落风尘,这才步行向着沙州卫城门走去。
越靠近卫城,越能感受到此地的繁忙与混杂。
官道上不仅有驼铃叮当的商队,
还有扛着农具的屯田兵卒,
以及穿着各色民族服饰、赶着牛羊的牧民。各种语言交汇,汉语、蒙古语、回回语、甚至更西边的语言,隐约可闻。
城门口守卫的士兵盔明甲亮,检查着往来人等的路引文书,态度严肃但并不刁难。
看到李祺这一行人气度不凡,为首的队正立刻上前,
抱拳行礼,语气恭敬但不失警惕:“各位老爷、夫人请了!
不知从何而来?欲入沙州卫所为何事?
还请出示路引或公文。”
李祺上前一步,并未直接表明身份,
只是递上一面代表军方高级将领的铜符:“我等自京中来,途经此地,欲拜会沙州卫指挥使。”
那队正接过铜符仔细验看,脸色顿时一变,
态度更加恭敬,双手奉还铜符:“原来是京里来的大人!
小的失敬!
指挥使大人正在卫所衙门,小的这就派人引各位大人前去!”
“有劳了。”李祺点点头。
一名小兵立刻在前引路,众人穿过厚重的城门洞,进入了沙州卫城内。
城内布局规整,街道横平竖直,多是黄土夯实的路面。
两侧房屋也多是土坯或砖石结构,低矮而坚固。
行人中军户家眷、商人、工匠模样的人居多,
偶尔有整队的兵卒迈着整齐的步伐巡逻而过,纪律森严。
卫所衙门位于城中心,是一座相对高大的院落的建筑,
门口站着两名持枪守卫。
引路小兵与守卫交涉几句,守卫立刻进去通传。
不多时,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内传来,
一个洪亮却带着急切的声音响起:“京中哪位大人莅临?末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快步走出衙门大门。
只见此人年约四旬,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粗糙,
满脸风霜之色,身穿一件半旧不新的武官常服,
腰间挂着一把制式军刀,眼神锐利,行动间带着一股行伍特有的雷厉风行。
他便是沙州卫指挥使——耿炳武。
耿炳武目光扫过门外众人,当先落在气度最为沉稳的朱标身上,
又看到旁边英武的朱棣和李祺,以及他们身后几位明显身份尊贵的女眷,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京中来的大人?这气度可绝非寻常官员!
李祺再次拿出那面铜符。
耿炳武双手接过,只一眼,脸色骤变,
猛地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末将沙州卫指挥使耿炳武,
不知太子殿下、燕王殿下、骠骑大将军驾到!
未能远迎,请殿下、大将军治罪!”
他身后的亲兵和门口守卫闻言,吓得魂飞魄散,哗啦啦跪倒一片。
朱标上前一步,亲手扶起耿炳武:“耿将军请起。我等微服巡边,不必多礼。将军镇守西域门户,辛苦了。”
耿炳武受宠若惊,连忙道:“末将份内之事,不敢言辛苦!
殿下、王爷、大将军,还有诸位夫人,快请衙内歇息!
此地风沙大,不是说话之所。”
众人随着耿炳武进入卫所衙门。
衙门内部陈设简单实用,毫无奢华之气,墙上挂着西域舆图,
桌上堆着公文卷宗,透着浓浓的军旅气息。
分宾主落座,亲兵奉上粗粝的茶水,倒是解渴。
朱标开门见山:“耿将军,我等一路行来,见沙州卫城防稳固,屯田有成,边市亦算繁荣,将军治理有方。”耿炳武连忙谦逊道:“殿下谬赞了!
此乃陛下天威浩荡,朝廷运筹帷幄,末将不过是依令行事,
加之全体将士用命,方能略有小成。
西域情况复杂,末将做得还远远不够。”
朱棣性子急,插话问道:“耿将军,我们来的路上,碰上一伙马贼劫掠商队,
大概四五十骑,据说老巢在什么黑风峪?这事你知道吧?”
耿炳武一听,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一拳捶在桌上:“又是这伙该死的流寇!
末将正要向朝廷禀报此事!
殿下、大将军遇到的,可是一个姓陈的肃州商队?”
李祺点头:“正是。”
“唉!”
耿炳武叹了口气,“这伙马贼,乃是西域一顽疾!
其首领自称‘一阵风’,来历神秘,骁勇善战,手下皆是积年悍匪,
熟悉戈壁地形,来去如风,极难捕捉。
其老巢黑风峪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末将组织过三次围剿,皆因地形不熟或被其提前察觉,
功败垂成,反而折损了些弟兄。”
他语气中充满了不甘:“他们平日里蛰伏不出,专挑巡逻间隙或偏远路线下手,
劫掠商队,有时甚至骚扰小型屯田点,抢夺粮草。
虽未造成巨大损失,却如跗骨之蛆,严重威胁商路安全,
令往来商旅提心吊胆,也让我沙州卫军民脸上无光!末将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