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大人
空气中弥漫着初夏特有的慵懒气息，方才展馆内那沉甸甸的历史感与灵魂深处的悸动，似乎被这明亮的日光冲淡了几分，只留下一种奇异的、心照不宣的宁静。
“饿了吧？”陆铮很自然地侧头看向秦昭，“我请客，一起吃个饭？”
秦昭脚步轻快，闻言笑着摇头：“怎么能让你请呢？今天展馆还是托你的福才进去的。我来吧，这附近我熟。”她目光扫过街边林立的招牌，“陆队喜欢什么菜系？”
陆铮看着她眼底跃跃欲试的光芒，压下心头“我来安排”的冲动，从善如流地笑道：“我不挑嘴，什么都行。秦法医推荐就好。”
“那……”秦昭眼睛一亮，指向不远处一个挂着红灯笼、门面朴实的馆子，“那边有家西安面馆！面食做得特别地道，羊肉汤也香得很，要不要去尝尝？”
“好！”陆铮欣然应允，与她并肩穿过人流。
面馆里烟火气十足，木桌木凳，空气里弥漫着面香、肉香和油泼辣子的辛香。
墙上挂着的菜单木牌，最顶端的“top5”格外醒目：油泼Biangbiang面、金丝油炸馄饨、浓香羊肉汤、腊汁肉夹馍、酸汤水饺。
秦昭站在木牌下，仰头看着，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柔和，带着点孩子气的认真：“陆队，你看看想吃什么？这五个都是招牌。”
陆铮的目光却落在她微微发亮的眼眸上。
那眼神，分明是早已锁定了目标，只等着他开口附和。
他心头微动，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抬手指了指前三样：“宽面、油炸馄饨、羊肉汤，都来一份吧。既然是招牌，错过了可惜。”
秦昭猛地转过头，眼中迸发出纯粹的惊喜：“你……” 这正是她心里盘算着都想尝、却又苦于一个人吃不完的组合！他怎么会……这么巧？
“嗯？”陆铮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分量看着不小，我们分着吃正好。” 他的语气十分自然。
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撞进秦昭心口，让她呼吸都滞了一下。
她看着他坦荡含笑的眼，最终也漾开一个明亮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好啊！”
老板是个爽朗的中年汉子，动作麻利地端上热气腾腾的大碗宽面、金黄酥脆堆成小山的油炸馄饨，还有一大碗奶白浓郁、撒着翠绿香菜的羊肉汤。
香气瞬间霸占了小小的空间。
“老板，麻烦再给两个空碗，谢谢！”秦昭扬声招呼。
“好嘞！”老板一边应着，一边手脚麻利地拿碗过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扫，乐呵呵地打趣道，“嘿，我还以为你们小年轻谈恋爱，要甜甜蜜蜜吃一碗呢！原来不是啊？”
秦昭的脸颊“腾”地一下染上薄红，连忙摆手解释：“老板，不是的，我们是同事！”
“同事？”老板把碗放下，一脸“我懂”的表情，眼神促狭地瞟向陆铮，带着点“小伙子别怂”的鼓励意味，“这么般配的同事可不多见！小伙子，你说是不是？”
陆铮迎上老板的目光，非但没窘迫，反而大大方方地笑了，目光坦然又带着点欣赏地落在秦昭泛红的侧脸上，声音清朗：“是啊，她很优秀。”
秦昭只觉得耳根都烧了起来，赶紧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把宽面分到小碗里。
陆铮也默契地拿起勺子，开始盛那诱人的羊肉汤。
老板哈哈笑着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宽面劲道爽滑，裹着油泼辣子和臊子，香辣过瘾，油炸馄饨外酥里嫩，蘸着特调的醋汁，解腻又开胃，羊肉汤醇厚鲜美，一口下去，暖意从胃里直通四肢百骸。
两人分食着，偶尔交谈几句案子外的闲话，气氛轻松愉悦。
之前的疏离、试探、电梯里的火药味、办公室的尴尬，仿佛都被这人间烟火气蒸腾得无影无踪。
举手投足间，倒汤、递纸巾、分享小菜，那份无需言明的默契，如同呼吸般自然流淌。俩人边吃边聊，时间也过的飞快。
不知为何，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莫名的契合。
时间来到了下午三点，店内要休息了。
两个人离开店之后，陆铮去开车。
从郊区开车到家的路程有些远，夜幕低垂，城市换上霓虹的晚装。
陆铮的车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车厢里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暖风开得恰到好处。
吃饱喝足后的满足感，加上一天的奔波和展馆里那场触及灵魂的震荡，让秦昭的倦意如潮水般涌上。
她靠在副驾驶柔软的椅背里，头微微偏向车窗方向，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陆铮在一个红灯前缓缓停下。
侧头看去，秦昭已经睡着了。
暖黄的路灯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浓密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垂落，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
几缕柔软的发丝滑落脸颊，随着呼吸轻轻拂动。
褪去了工作时的冷静锐利和展馆里的复杂情绪，此刻的睡颜纯净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带着一种毫无防备的柔软。
路灯的光晕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鼻梁秀挺，唇瓣微抿，在睡梦中透出一种令人心安的恬静。
陆铮就这么静静地侧头看着她。
车厢里只剩下音乐声和她清浅的呼吸。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他看得有些痴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强烈的保护欲，在他胸腔里无声地弥漫、膨胀。
心口那片沉甸甸的闷痛感，此刻竟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充盈感所取代，带着微微的酸胀和悸动。
就在这时，秦昭在睡梦中极轻地蹙了一下眉头，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清晰地钻进陆铮的耳朵里：
“大人……”
两个字，像带着电流的细针，毫无预兆地刺穿了陆铮的心防！
心脏猛地一缩！
一股尖锐而深沉的痛楚瞬间攫住了他！
那痛楚来得如此猛烈又如此熟悉，仿佛在某个被遗忘的时空里，他曾无数次因这声呼唤而心碎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