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一枚书签的故事
文\/冰阳
在时光的木质纹理间
你静静卧躺,似一抹诗意的光
扇面的葡萄,如剔透的梦
在眼前,晕染开缤纷的想象
那青绿的叶,是夏的使者
守护着,紫黄交织的甜香
每一颗圆润的果实,都似
藏着岁月里,未说的愿望
竹柄轻握,似握住旧时光
蓝色流苏,摇曳着悠长
当书页翻过,你如灵动的蝶
在文字的花园,自在地翔
你是知识小径的引路人
在字里行间,留下浅浅吻痕
于墨香深处,悄然绽放
伴我,走过书海的每寸晨昏
2025年9月13日作于渤海湾
——题记
九月的渤海湾总裹着一层湿润的风,晨雾像揉碎的棉絮贴在窗玻璃上,婉儿踩着露水走进镇中学大门时,帆布包的肩带还沾着几点潮意。包里除了备课本和学生的周记本,还躺着一本刚从县城旧书摊淘来的线装《杜工部集》——深褐色封皮被岁月磨出了毛边,书脊处用棉线重新装订过,扉页上留着不知名前人的铅笔批注,“‘丛菊两开他日泪’句,读来心折”的字迹已经淡得发灰,却像一串藏在时光里的私语,等着与新的读者相遇。
早读课的铃声在校园里回荡时,婉儿已经站在了初三(2)班的讲台上。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切进来,落在摊开的课本上,把“玉露凋伤枫树林”的诗句染得暖融融的。后排的男孩小宇突然举手,指尖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馒头:“婉儿老师,杜甫写这诗的时候,是不是也像咱们现在这样,早上能闻到食堂飘来的馒头香?”全班哄堂大笑,婉儿却笑着摇头,从包里取出那本旧诗集:“他那时见的是战乱后的秋景,但你说得对,诗人总能在寻常日子里找到打动人心的东西——就像咱们镇外的海,每天潮起潮落,却能写出不一样的诗。”
下课铃响后,课代表林晓抱着作业本跟进办公室,小姑娘的马尾辫上还别着朵野菊花:“老师,您昨天留的《秋兴》背诵,全班都过关啦!还有人问能不能多讲点您和冰阳先生通信的故事呢。”婉儿接过作业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旧诗集的封面,忽然想起前几日和冰阳通电话时的情景——电话那头的海风声混着钢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冰阳说整理书房时翻出些老物件,要寄一样“能拴住时光”的东西过来,让她等着收惊喜。
午后的阳光渐渐暖起来,窗台上的绿萝垂着嫩生生的藤蔓,把影子投在摊开的教案本上,在“秋瑾《对酒》赏析”的标题旁晃出细碎的光斑。传达室的老张突然敲门,手里举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边角被风吹得有些卷:“婉儿老师,北京来的信,看邮戳像是冰阳先生寄的。”婉儿的心莫名一跳,指尖触到信封里硬挺的物件时,竟有些紧张——她和冰阳相识五年,从最初在文学期刊上互相点评作品,到后来定期通信分享写作心得,对方寄来的多是诗集、手稿,却从未提过“老物件”。
拆开信封时,一枚木质书签“嗒”地落在桌上。扇面形状的木片泛着浅棕色的光,表面打磨得光滑温润,上面浅浮雕着一串葡萄:青绿的叶瓣脉络清晰,紫莹莹的果实饱满得像是要滴出汁水,竹制的柄端系着一截藏蓝色流苏,风从窗缝里钻进来,流苏轻轻晃着,像极了旧时光里巷口挂着的灯花。信封里还夹着张便签,冰阳的字迹带着熟悉的温润,墨色里似乎还掺着点海水的清冽:“前日整理书房,见老友送的葡萄纹书签,忽然想起你总说读旧书缺个念想。遂托木作师傅照着诗里的模样仿制了一枚——葡萄寓意‘硕果’,愿你在讲台与文字里,都能摘得满架清香。”
婉儿把书签轻轻放进那本《杜工部集》,恰好夹在《秋兴》的那一页。木片的纹理与泛黄的纸页相映,葡萄浮雕的边缘刚好对着“孤舟一系故园心”的诗句,竟像是它们本就该在一起,在时光里等了彼此许多年。她捧着书走到窗边,阳光透过书页照在书签上,把葡萄的影子投在墙上,晃出细碎的光斑,恍惚间竟像是看到去年夏天,她和冰阳在渤海湾海边散步的场景——那时他们踩着沙滩上的浪花,聊起各自的写作计划,冰阳说想写一组“平凡物件里的时光”的诗,从外婆的针线笸箩到父亲的旧钢笔;婉儿则说要把乡村孩子们的故事写成散文,记录下镇中学后山坡上的野菊花,还有食堂飘着馒头香的清晨。
往后的日子,这枚书签成了婉儿生活里的小注脚。上课时她会把《杜工部集》放在讲桌一角,讲到“露从今夜白”时,指尖会轻轻碰一碰书签上的葡萄,仿佛能从木质的温润里触到冰阳的心意;批改作业到深夜,台灯下的书签会映出暖黄的光,让那些被错别字和病句填满的疲惫时刻,多了几分温柔。有次小宇来办公室问问题,目光落在摊开的诗集上,指着书签好奇地问:“老师,这上面的葡萄能吃吗?看着比镇上水果店卖的还甜。”婉儿笑着把书签取下来递给他,教他摸葡萄浮雕的纹路:“这是冰阳先生寄来的,虽然不能吃,但藏着对文字的热爱——就像你写作文时,把海边的落日写成‘橘子味的晚霞’,也是把热爱藏在了句子里。”
小宇捧着书签的模样,让婉儿想起自己刚当老师时的样子。那时她刚从师范学校毕业,背着简单的行李来到这个靠海的小镇,心里满是忐忑。是冰阳在信里鼓励她:“教育就像种葡萄,你埋下一颗热爱的种子,总有一天会看到满架的果实。”如今她在讲台上站了三年,看着孩子们从只会写“今天很开心”,到能写出“海风把外婆的皱纹吹得软软的”,忽然懂了冰阳说的“硕果”——不是多耀眼的成绩,而是那些藏在文字里的、慢慢生长的热爱。
入冬时,渤海湾的风变得凛冽起来,校门口的梧桐树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婉儿收到了冰阳寄来的新诗集,封面是淡蓝色的,像极了海边的天空,扉页上用钢笔写着:“致婉儿——以书签为契,以文字为桥,愿我们都能在时光里,守住心中的葡萄架。”她把旧诗集里的书签取出来,夹进新诗集的第一页,看着扇面葡萄与“渤海湾的潮声”的标题相映,忽然想起冰阳在信里写的话:“我们写的不是诗,是日子里的光。”
腊月的雪落下来时,镇中学的操场上积起了薄薄一层白。婉儿带着学生们办了一场“冬日诗会”,孩子们把自己写的小诗抄在彩纸上,用红绳挂在教室的天花板上,像一串串彩色的灯笼。婉儿把那本夹着书签的新诗集放在展台中央,旁边摆着孩子们画的葡萄——有的涂成了紫色,有的画成了橙色,还有的在叶子上画了小蚂蚁。她给孩子们讲这枚书签的来历,讲她和冰阳如何在通信里分享写作的困惑与喜悦,讲冰阳说“每个热爱文字的人,心里都有一架葡萄架”。
“老师,那冰阳先生心里的葡萄架,是不是也长在海边呀?”林晓举着自己写的小诗问,诗里写着“雪落在书签上,葡萄就结出了春天”。婉儿蹲下来,把书签放在她的手心里:“是呀,不仅在海边,还在每一个认真生活的日子里。就像你写的诗,雪落在书签上,春天就来了——这就是文字的魔力。”那天的诗会结束后,小宇偷偷塞给婉儿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枚简单的书签,旁边写着:“老师,我以后也要当作家,给你寄自己做的书签。”
年后开学,渤海湾的冰开始融化,海边的芦苇冒出了嫩绿色的芽。婉儿收到了冰阳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混着海浪拍岸的声音:“听说你的诗会办得很成功,孩子们还画了葡萄?那枚书签没给你添麻烦吧?”她握着手机走到窗边,看着操场上奔跑的孩子,指尖又触到口袋里的书签——那是她特意带在身上的,木质的触感在初春的风里,依旧带着暖意。
“没有添麻烦,”婉儿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笑意,“它成了孩子们眼里最特别的‘诗’,也成了我心里最暖的念想。前几天小宇还说,以后要给我寄自己做的书签呢。”电话那头的冰阳笑了,海风的声音更清晰了:“真好,咱们的葡萄架,终于要长出新的枝桠了。”
挂了电话,婉儿回到办公室,把书签重新夹回新诗集里。这一次,她在书签旁边写了一行小字:“以书签为证,我们终将在文字的花园里,守着满架清香,等春天来。”风从窗外吹进来,翻动着书页,书签上的蓝色流苏轻轻摇曳,像是在回应她的期许,也像是在诉说着一段关于文字、关于友情、关于传承的温柔故事。而渤海湾的浪声,仿佛也透过书页传来,与这枚书签一起,成了时光里最动人的注脚——那是热爱的声音,是传承的声音,是属于每一个在文字里追逐光的人的,岁月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