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大排档的风，与旧时代的魂
周凡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象牙冰凉的触感。
他没有回头看宴会厅内那些各怀心思的目光，仿佛刚才扔掉的不是一份足以让港岛任何人都疯狂的巨额遗产与通天人脉，而是一颗吃剩的橄榄核。
“凡哥……”郑丹瑞的声音有些发干，他亲眼看着那枚棋子消失，心脏到现在还悬在半空。
那不是一枚普通的棋子，那是军情六处，是伦敦，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场券。
就这么扔了？
“风大，手滑。”
周凡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拍了拍郑丹瑞的肩膀，“走了，去食宵夜。这地方的酒，不如九龙城寨的啤酒有味道。”
郑丹瑞愣愣地点头，跟在周凡身后。
当他们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时，所有人的视线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过来。
霍华德的脸色铁青，他快步上前，拦在周凡面前，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无法遏制的怒火：“周先生，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扔掉了什么？”
“一枚棋子而已。”周凡的回答轻描淡写，“霍华德先生，你们的游戏太复杂，我这个人很简单，只喜欢玩自己的游戏。如果你想参与，就要守我的规矩。”
“你这是在向帝国情报局宣战！”霍华德的声音透着寒气。
周凡笑了，他凑近霍华德，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提醒你一句，这里是港岛，不是伦敦。过江龙来了，也要先学会拜码头。”
说完，他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霍华德，径直离开。
角落里，地产大鳄霍景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饶有兴致地晃着杯中的威士忌，对身边的亲信低声说：“这条龙，过江之后不是拜码头，是想自己起一座新山头。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让人盯紧火种娱乐，看看他接下来怎么玩。”
另一边，邵文彬的后背已经渗出冷汗。
他终于明白，自己和叔叔邵维良招惹的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他匆匆告辞，必须立刻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叔叔。
……
黑色的平治w123驶出中环的金融丛林，穿过海底隧道，回到了烟火气缭绕的九龙。
汽车没有直接开回城寨，而是在庙街附近停下。
周凡带着郑丹瑞，走进了一家灯火通明的大排档。
折叠铁桌，塑料红凳，头顶是吱呀作响的老旧风扇，空气中弥漫着锅铲碰撞的铿锵声和镬气十足的焦香。
这股味道，瞬间将香港会那股虚伪的香水味冲刷得一干二净。
“老细，一碟豉椒炒蚬，一碟椒盐濑尿虾，一个啫啫鸡煲，再来半打蓝妹。”周凡熟练地点着菜，就像在这里吃了十几年的老街坊。
郑丹瑞坐在他对面，神情依旧恍惚。从香港会的顶层露台，到庙街的街边排档，这中间的跨度太大，让他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凡哥，就……就这么算了？”他还是忍不住问，“那可是军情六处。”
冰镇的蓝妹啤酒很快送了上来，周凡用筷子撬开瓶盖，给自己和郑丹瑞各倒了一杯，玻璃杯壁上瞬间凝结出一层白霜。
“不算了，还能怎样？”周凡抿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走了一丝燥热，“他们想让我当棋子，我就得乖乖上棋盘？丹瑞，记住了，永远不要在别人的棋盘上玩。要么，你就自己造一个棋盘，要么，你就把他的棋盘给掀了。”
他顿了顿，看着杯中翻涌的气泡，继续说：“我扔掉那枚棋子，不是给霍华德看的，是给麦肯锡、霍景良，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看的。
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周凡，不受任何人的控制。想跟我合作，可以，拿出诚意来谈。想摆布我，那就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郑丹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只知道，今晚凡哥的形象在他心中又拔高了无数倍。那是一种面对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的从容与霸气。 热气腾腾的啫啫鸡煲被端了上来，瓦煲的盖子一揭开，浓郁的酱香伴随着“啫啫”的声响瞬间爆发，引得邻桌的食客都探头张望。
“食嘢啦。”周凡夹了一块鸡肉放进郑丹瑞碗里，“天大的事，也要先填饱肚子。”
郑丹瑞拿起筷子，刚要开动，邻桌一个穿着跨栏背心，正在划拳的纹身大汉忽然凑了过来，他瞪大眼睛看着周凡，一脸的不确定：“喂，你……你是不是……那个乌鸦？”
周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最近《都市猎鹰》在重播，有影迷把自己认出来很正常。
“认错人了。”他淡淡地说。
“冇可能！就是你！”那大汉更激动了，一拍桌子，把他那桌的兄弟都叫了过来，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瞬间把周凡这张小桌围得水泄不通。
郑丹瑞立刻紧张起来，手已经摸向了腰后。
“大佬，有话好说……”
“说什么说！”为首的大汉一挥手，指着周凡，对他那帮兄弟喊道，“看清楚了！这就是乌鸦哥！我在电视里看他砍人，那叫一个利落！乌鸦哥，我超钟意你的！来，我敬你一杯！”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拿起自己的酒杯，跟周凡的杯子重重一碰，然后一饮而尽。
剩下几个兄弟也有样学样，纷纷上前敬酒，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对“乌鸦”这个角色的喜爱。
“乌鸦哥，你演得太好了，我感觉你就是真的古惑仔！”
“是啊是啊，比我们大佬还有气势！”
旁边一个正在被敬酒的，满脸横肉的“大佬”闻言，一巴掌拍在小弟的后脑勺上：“扑街，会不会讲话！”
一场虚惊，变成了粉丝见面会。
周凡有些哭笑不得，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应付着这些热情的“粉丝”。
郑丹瑞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周凡作为一个演员的影响力。
大排档的老板是个精明的中年人，见状立刻端来一盘刚炸好的椒盐九肚鱼，笑呵呵地说：“乌鸦哥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这碟九肚鱼算我请的，以后常来啊！”
周凡笑着道了谢。
一顿宵夜，在吵吵嚷嚷中吃完。离开时，那些大汉还热情地挥手告别，喊着“乌鸦哥慢走”。
坐回车里，郑丹瑞发动汽车，忍不住笑了起来：“凡哥，你现在可真是红了，连庙街的古惑仔都是你的影迷。”
“烂仔钟意烂仔，很正常。”周凡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招牌，神情恢复了平静。
刚才那一幕，让他有种奇妙的割裂感。
在香港会，他是能与港府高官、百亿大亨谈笑风生的周先生。
在庙街，他又是被古惑仔追捧的“港岛第一恶人”。
“丹瑞。”
“在，凡哥。”
“明天一早，去观塘工场。香港会的戏唱完了，该轮到我们自己的戏开锣了。”
车内的“大哥大”忽然响起刺耳的铃声。
郑丹瑞接起，听了几句，脸色一变，将电话递给周凡。
“凡哥，陈伯的电话，他说……成了。”
周凡接过电话，听筒里传来陈伯压抑着兴奋的、略带沙哑的声音。
“周生，成了！那把枪……成了！你过来看看，我敢保证，这是全港最靓的一把驳壳枪！不，是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