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粉肠,铁屑都刨不直
火种娱乐的道具工场里,却是一片与众不同的景象。
排骨、通宵明、大旧辉三个人,顶着黑眼圈,一人手里拿着一把锉刀,正对着几块废铁料“吭哧吭哧”地使劲。
他们身上的名牌t恤沾满了油污和铁屑,脚上的限量版波鞋也灰头土脸,看起来狼狈不堪。
“顶你个肺,我条腰就快断了。”大旧辉放下锉刀,捶着后腰抱怨,“我老豆叫我返屋企继承冰室我都没返,跑来这里刨铁,我图咩啊?”
“嘘!细声啲!”排骨紧张地朝工场深处努了努嘴,“俾陈伯听到,又要罚我哋扎马步了。”
通宵明用袖子擦了擦汗,压低声音:“大佬,凡哥叫我哋来保护陈伯,点解搞到好似我哋系来坐监一样?日日就系扫地、抹油、刨铁,大佬啊,我连锉刀都系第一次摸。”
话音刚落,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便从他们身后传来。
“你哋三个粉肠!又喺度偷懒!”
三人浑身一激灵,猛地站直,像见了猫的老鼠。
陈伯穿着一身蓝色的帆布工装,双手背在身后,像个检阅士兵的将军,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他先是拿起大旧辉面前的铁块,眯着眼看了看,摇了摇头。
“刨咗成朝,连条直线都刨唔出。你地条腰唔系用来发力嘅,系用来扭嘅咩?”
他又走到通宵明面前,用手指弹了弹铁块,发出一声闷响。
“锉刀要平推,用力要匀。你睇下你,狗啃一样!我块铁唔使要面子嘅咩?”
最后,他停在排骨面前,看着排骨一脸认真的模样,总算没有开骂,只是叹了口气:“算你姿势有啲样,不过都系蠢。呢啲叫基本功,手要稳,心要定。你哋日日打打杀杀,心浮气躁,做唔好精细嘢嘅。”
“陈伯,我哋唔系打打杀杀,我哋系……维护正义。”排骨小声辩解。
“正义?”陈伯冷哼一声,拿起一块砂纸,“正义就系将呢个角,磨到镜面一样光滑,唔会划亲人只手。正义就系呢口螺丝,拧上去严丝合缝,唔会松,唔会垮。连件架生都伺候唔好,讲咩正义?扑街啦!”
一番话说得三人面红耳赤,不敢吭声。
别看陈伯年纪大,精神头比他们这些后生仔还好。
自从周凡把工场交给他,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每天天不亮就到,天黑了还不走。
对那批从德国订购回来的新工具,更是宝贝得跟亲儿子一样,每天都要亲自擦拭上油,连排骨他们想碰一下,都得先洗三遍手。
这几天,陈伯没干别的,就逼着他们仨练基本功。
扫地要扫出直线,抹油要抹得均匀,刨铁要刨得平整。
三人叫苦不迭,却又不敢违抗。
一来是周凡的命令,二来,他们也确实被陈伯那股子劲头镇住了。
他们亲眼见过,陈伯戴着老花镜,能把一根头发丝粗细的铜线,用镊子弯成一个完美的弹簧圈。
那种专注和精准,让他们这些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打心底里感到一种莫名的敬畏。
“凡哥来了!”郑丹瑞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三人如蒙大赦,立刻丢下工具迎了上去。
周凡今天穿得很随意,一件白衬衫,一条牛仔裤,手里还提着两袋东西。
他一进来,就闻到空气中浓郁的机油味和一股……饭菜的香味?
只见工场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小的煤油炉,炉子上炖着一锅东西,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凡哥,你来啦。”陈伯看到周凡,脸上那股严肃劲立刻化开,露出了笑容。
“陈伯,辛苦了。”周凡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路过烧腊档,斩了半只烧鹅,买了些蓝妹啤酒。大家开开工,宵夜。”
“哎呀,周先生你太客气了。”陈伯嘴上说着,手却很诚实地接了过去。
排骨他们眼睛都亮了,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打开。
金黄酥脆的烧鹅,冰镇的啤酒,在这闷热的工场里,简直是人间美味。
周凡没理会那三个活宝,走到陈伯的工作台前。
台子上铺着一张巨大的白纸,上面用铅笔画满了各种精密的零件图,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和注释。
“有思路了?”周凡问。
“有啲。”陈伯的眼神又变得专注起来,他指着图纸上一处类似击锤的结构,“黑星原装的击锤,力道太大,唔够稳定。我想学瑞士表芯嘅陀飞轮结构,做一个离心式的缓冲装置,将撞针击发嘅瞬间震动,减到最细。”
周凡看着图纸,虽然很多专业术语他不懂,但他能理解陈伯追求的那种极致的稳定与精准。
“材料呢?普通的钢材怕是顶不住。”
“就系衰喺材料上。”陈伯皱起了眉头,神情有些苦恼,“我需要一种旧式的克虏伯钢,最好是二战前船上用嘅那种。
经过几十年海水盐分嘅反复浸泡同日晒,里面嘅金相组织会有一种特殊嘅韧性,普通嘅热处理做唔出呢种效果。但系呢种嘢,家下边度仲有得搵?”
郑丹瑞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克虏伯钢?还要二战前的?这上哪去找?
周凡却沉吟了片刻,脑中迅速检索着港岛的地理与历史信息。
“陈伯,你听没听过飞机坟场?”
“飞机坟场?启德机场旁边那个?”陈伯一愣。
“不是那个。”周凡摇摇头,“是鲤鱼门三家村,那里以前是拆船厂。好多退役的军舰、货轮都在那里拆解。六七十年代拆船业没落了,但好多拆下来的废旧零件,都堆在海皮边嘅几间大仓库里,由一个叫‘船头尺’嘅收买佬睇住。话唔定,那里有你想要嘅嘢。”
陈伯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嘅?”
“去看看就知。”周凡拍了拍他的肩膀,“丹瑞,你明天备车,带陈伯去一趟。钱不是问题,就算把他的仓库整个买下来,也要找到陈伯要的东西。”
“是,凡哥!”郑丹瑞立刻应下。
陈伯激动地搓着手,看着周凡,嘴唇动了动,半天才说出一句:“周先生,你……你真系我嘅知己。”
周凡笑了笑,拿起一罐啤酒,递给陈-伯。
“为知己,饮杯。”
“饮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