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司礼监兰大人

徐昀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5·4^看/书? /最-新/章·节¨更¢新+快`

几秒钟后,当他再次睁开,会议室里仿佛温度骤降。

他脸上没有任何属于“徐昀”的表情。没有紧张,没有忐忑,没有属于人类的鲜活气息。

那双曾点燃舞台、承载过破碎与狂热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种极致的“空”——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澄澈、冰冷、映不出任何倒影,却又深不见底。那不是空洞的呆滞,而是一种历经漫长岁月、看透生死轮回后,对万事万物彻底剥离情感的漠然。他的背脊依旧挺首,却散发出一种非生物的、精密的“静”,像一柄收入鞘中却寒芒内蕴的古剑。

他开口,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入玉盘:

> “刺客,七人。皆毙。”

(陈述事实,无情绪起伏,如同汇报天气)

> “此地污秽,请移步。”

(目光转向被保护的对象,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感。那“请”字毫无敬意,更像一种程序化的执行指令。)

没有抑扬顿挫,没有表情辅助,甚至没有眼神的过多交流。但就是这简简单单两句话,配合着那双“空”到令人心悸的眼睛和周身散发的非人“静”气,瞬间在众人脑海中勾勒出一个画面:深宫暗夜,血泊之中,一个美得不似凡人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擦拭着短刃上的血迹,仿佛刚刚碾死的只是几只蝼蚁。那份绝对的冷静,绝对的疏离,绝对的…非人感。

耿天捻着紫砂壶盖的手指微微一顿。_h.u?a′n¨x`i!a¢n¢g/j`i!.+c~o^m+

秦海露眼底那抹审视的冰针悄然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讶异和玩味。

王劲淞半阖的眼帘彻底掀开,浑浊的目光第一次带着清晰的探究,如同发现了一块未曾雕琢的璞玉。

陈道导演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汪海林编剧推了推眼镜,在剧本上快速写了几笔。

“好!”

侯洪亮率先打破沉默,笑容真切了几分,“就是这个‘空’!这个‘冷’!小徐,感觉抓得很准!兰皋的魂,你摸到门边了!”

徐昀微微垂首,敛去眼中那刻意维持的“空”,低声道:“谢谢侯制片,谢谢陈导,谢谢各位老师。还有很多不足,请老师们多指点。”

刚才那片刻的“入壳”,几乎耗尽了他全部心神,额头一层吸汗。

围读继续进行。

徐昀的台词依旧不多,但每一次开口,他都在努力摒弃“表演”的痕迹,尝试将自己彻底“放空”,只留下最本能的反应。

他观察着耿天如何用最细微的停顿和气息变化展现严嵩的深不可测,学习秦海露如何用柔媚语调包裹致命毒刺,揣摩王劲淞如何用肢体微语言构建陈洪的阴鸷腐朽。

他像一个最饥渴的海绵,沉默地吸收着殿堂级表演的养分。

休息间隙,气氛缓和不少。

徐昀主动为几位老师续茶,动作恭谨。耿天端着新添的茶,看着身边安静站立的年轻人,难得主动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少了最初的漠然:“年轻人,眼神里的‘空’,不是‘木’。±鸿a#?特<小])·说u`|网¥? %¢?已?¤发:d布:最?_{新?°章@?节??兰皋活了很久,但不是石头。他的‘空’里,偶尔会漏进一丝光,一丝疑惑,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东西。那才是最难,也最打动人心的。” 这是老戏骨的提点,字字珠玑。

徐昀心头一震,深深鞠躬:“谢谢耿老师!我记下了!” 这比任何夸奖都珍贵。

秦海露笑着调侃:“小徐这张脸,搁宫里就是祸水。陈导,咱们兰皋大人这颜值,剧本里那些‘惊为天人’、‘玉面修罗’的形容,可算是有实物参照了,不用再靠观众脑补了。” 引得众人轻笑,也无形中消解了徐昀不少压力。

王劲淞则慢悠悠地,将自己腕间那串温润的沉香木珠褪下,递到徐昀面前:“小子,拿着。没事盘一盘,静静心。兰皋…心里得有块压舱石。” 这份带着体温的赠予,更像一种无声的认可和传承。

当围读结束,徐昀的微信通讯录里,悄然多了几个重量级的名字:耿天、秦海露、王劲淞…甚至还有陈道导演的工作助理联系方式。这薄薄的手机,此刻重逾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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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妆间内,光线被精准调控,恍如黄昏时分的深宫。

巨大的环形化妆镜前,徐昀闭目端坐。顶尖造型团队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围绕着他运转。

发型师小心翼翼地将他标志性的灰白长发染回如墨的纯黑,并非简单的覆盖,而是在发根处保留了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银灰底色,暗示着非自然的本质。长发并未束起,而是如瀑般披散,只在额前分出几缕,用特制的、带着陈旧金属色泽的发簪松松固定,几缕碎发垂落鬓角,平添几分冷寂的破碎感。

粉底是特调的冷白色,并非无瑕,而是在颧骨、下

颌等轮廓线处刻意保留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青灰调,如同久不见天日的玉石蒙尘。修容被弱化到极致,只为了突出那张脸本身近乎完美的、却缺乏血色的骨相。眉毛被修得细长而锋利,眉峰如刀裁,眉尾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自然的散乱,暗示着无心打理。

最画龙点睛的,是眼妆。

眼线极细,沿着睫毛根部勾勒,只在眼尾处极轻微地、几乎水平地拉长一丝,锐利如刃锋。眼影是近乎无的大地色系打底,重点在于下眼睑内缘,用极细的浅棕眼线笔轻轻描过,营造出一种淡淡的、仿佛永恒的倦怠感。而真正的灵魂,在于对眼神的“塑造”。化妆师并未过多修饰,只是要求徐昀持续地“放空”,想象自己置身于千年时光的洪流之外,看尽沧海桑田,内心却无波无澜。当徐昀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眸子里的光彩被刻意收敛、沉淀,只剩下深潭般的“空”与“静”,澄澈,却映不出任何情绪的光亮。

服装是司礼监高级暗卫统领的常服。

并非华丽的蟒袍,而是深沉内敛的墨黑锦缎。

立领高耸,紧紧包裹着修长的脖颈,领口与袖口用玄色丝线绣着繁复的螭纹暗花,只有在特定角度和光线下才会幽幽显现,如同蛰伏的凶兽。腰封是深紫色皮革,收束出劲瘦的腰线,悬挂着一枚古朴的玄铁腰牌和一柄无鞘的乌木柄短刃(道具)。外罩一件同色系的纱质罩袍,行走间如夜色流淌。

当徐昀最后披上那件墨色罩袍,从化妆间走向摄影棚时,沿途所有工作人员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并未刻意模仿什么,只是自然地行走着,步履无声,身姿挺拔却带着一种非生物的协调感。墨发垂肩,冷面如玉,眼神空茫地首视前方,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壁垒。那柄无鞘短刃随意地悬在腰间,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刃口偶尔反射出一点寒星般的冷光。

摄影棚内,陈道导演亲自坐镇。巨大的绿幕前,灯光师正在调试,试图捕捉最接近深宫幽烛的光效。当徐昀的身影出现在入口阴影处时,整个忙碌的棚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他就站在那里,墨色融于背景的幽暗。灯光尚未完全聚焦,只能勾勒出一个模糊而完美的轮廓。没有台词,没有动作,只有一种无声弥漫的气场——冰冷、沉寂、带着一丝非人的疏离和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像一尊被遗忘在历史角落的玉雕,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冷得让人不敢靠近。又像一柄藏在华美锦缎下的绝世凶刃,安静地散发着致命的寒芒。

资深摄影师老赵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低声对旁边的助理说:“…卧槽,这还没打光呢…感觉就来了…真他妈是兰皋从书里爬出来了?”

陈道导演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堪称满意的、锐利的光芒。他拿起对讲机,声音沉稳:

“灯光,准备。机位,就绪。”

“A——”

“捕捉他。捕捉那个‘千年孤寂的兵器’。”

镜头无声地对准了绿幕前那抹孤绝的墨色身影。快门按下的瞬间,仿佛有千年的风雪与深宫的孤寂,穿越时空,凝固在了那张冷玉般的脸上。

一场关于“非人之美”的视觉盛宴,就此拉开帷幕。

而徐昀的孤臣之路,也正式踏入了《大观》这座杀机西伏的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