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 章 无法接受的改变

风裹着雪沫子又吹过来,刮在脸上有点疼。¨c?n_x.i!u?b¨a¢o+.\n¨e!t.

张伟豪赶紧扶着爷爷往屋檐下挪了挪,拍了拍他肩上的雪:“咱不想这些了,过年嘛,开心最重要。”

爷爷点点头,却又抓住他的手,眼神突然变得郑重起来,像是要把压在心里的话都倒出来:“豪豪,你以后在外头做事,可得记着一句话 。

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别学你爸那样,把别人的难处都往自己身上扛,到最后累了自己不说,还落不下几句好。”

老人的手指粗糙却有力,攥着张伟豪的手,像是在传递某种沉甸甸的嘱咐:“咱家里现在日子过好了,是你们一家自己挣出来的,不是欠谁的。

别让那些‘亲戚情分’绑住了自己,该拒绝的时候就得拒绝。”

张伟豪心里一暖,重重地点了点头:“爷爷,我记住了。”

扶着爷爷往堂屋走时,屋里的喧闹声又清晰地传了过来。

有人在跟爸爸说 “明年想包个工程,能不能帮着牵个线”,有人在跟妈妈念叨 “家里孩子上学远,能不能在城里找个关系”,热络的话语里,全是藏不住的 “求帮忙”。

只是这一次,张伟豪再听这些话,心里多了点不一样的滋味。

热闹还是那个热闹,可热闹底下藏着一个个小心思。

那些 “你过得好就该帮我” 的理所当然,那些 “不帮就是没良心” 的道德绑架,突然让他觉得有些头疼。

他想起自己在国外的日子:跟保尔森谈判,跟投行博弈,所有的规则都摆在明面上,当然私下也可以使阴招。

但是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从没有这么多绕来绕去的人情纠葛。

可回到家里,面对这些沾亲带故的人,却连拒绝都要顾虑 “面子”“情分”。¨6·吆′看+书\王. .罪?欣.璋*结?哽*欣~哙¢

“进去吧,外面冷。” 爷爷拉了拉他的胳膊,率先走进堂屋。

张伟豪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走了进去。爸爸正笑着跟亲戚们说话,妈妈在厨房和堂屋之间来回忙活,桌上己经摆好了几盘凉菜。

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明白了爷爷的话 。

人情这东西,有时候比生意还难琢磨,守住自己的本分,比一味心软更重要。

从爷爷家离开后,张伟豪一家又去了姥爷家。

按理说,过年走亲戚该是热热闹闹的欢喜事,可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人群,张伟豪心里却没多少年味。

钱挣得多了,上门的亲戚也多了,寒暄里多半是 “求帮忙” 的小心思,连带着他对过年的那点美好期待,都变了味。

姥爷家的院子比爷爷家还热闹,屋里屋外挤满了人,说话声、孩子的哭闹声、碗筷碰撞声混在一起,吵得人耳朵发沉。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猛地冲过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哥!你可算来了!”

是王宇鹏。

他还是老样子,眼神亮闪闪的,一看见张伟豪就满脸兴奋,不由分说地把他往院门口拉。

院门口停着一辆三菱山猫,银灰色的车身在雪地里格外显眼。王宇鹏得意地掏出车钥匙,在手里晃了晃:

“哥,这是我爸新买的,走,我带你兜兜风去,咱村里就我这一辆。

张伟豪扫了眼车钥匙,又看了看他:“驾照考下来了?”

王宇鹏脸上的得意瞬间垮了几分,讪讪地笑:“还、还没呢,最近正在考科目二,马上就下来了!”

“没驾照就别开车,出事了怎么办?” 张伟豪皱了皱眉,又想起一事,“对了,你去年去魔都上技校,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这话问得王宇鹏头更低了。^暁,税?C,m?s? ?勉\费-越~犊-

他哪是忘了,分明是 “乐不思蜀”。

去年高考他只考了 360 多分,家里让他复读,他却拿 “伟豪哥说学不进去就别勉强” 当借口,非要去魔都找张伟豪。

最后家里拗不过他,给他报了魔都的一所财务技校。

本以为去了要靠张伟豪照顾,没曾想学校里漂亮姑娘多,加上家里这两年有钱了,他出手阔绰,没几天就谈了个对象。

两人偷偷在外面租了房子,每天甜甜蜜蜜的,早把 “找伟豪哥” 的事抛到了脑后。

这种 “糗事” 他哪敢说实话,只能编了个借口:“哎呀哥,不是我不打,主要是刚开学学习忙,我们技校管得严,不让随便出去!

下学期就好了,到时候我肯定找你玩,你可得带我在魔都好好转转!”

张伟豪哪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看着他眼神躲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行了,别跟我装了,学校能圈得住你?

先把驾照考下来再说开车的事,没驾照就别瞎折腾。等你驾照到手了,想开什么车,哥给你买一辆。”

“真的?!” 王宇鹏瞬间眼睛亮了,刚才的窘迫全没了,一把抓住张伟豪的胳膊,“哥,咱可

说好了。

你可别骗我,你真是我亲哥,哥,你想吃啥不?

我去给你买,我现在有钱,我爸每个月都给我打不少生活费!”

看着他雀跃的样子,张伟豪心里的疲惫少了几分。

在满是 “算计” 的亲戚堆里,王宇鹏这股子没心没肺的少年气,倒成了难得的清净。

他摆了摆手:“不用买,给我泡杯茶就行。我去偏房待会儿,屋里太吵了。”

“得嘞!” 王宇鹏立马应下来,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夸张地甩了甩袖子,大声说,“嗻!小弟这就给您泡茶去,保证是我爸藏的好茶叶。”

说完,就一溜烟跑进了屋,那欢快的背影,倒让张伟豪忍不住摇了摇头。

走到偏房,张伟豪推开门 。

屋里没人,只有一张旧桌子和两把椅子,墙角堆着几袋粮食,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麦香。他拉过椅子坐下,看着窗外的雪景,心里总算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王宇鹏端着茶杯跑进来,把杯子递给他:“哥,快尝尝,这是我去年别人给我爸爸送的大红袍,平时都舍不得喝。”

张伟豪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茶香在嘴里散开。他看着王宇鹏坐在对面,叽叽喳喳地说学校里的趣事。

说哪个老师管得严,说对象做的饭好吃,说以后想跟着他混,只要跟着他,自己老爹肯定放心……

那些没什么营养的话,却让这个喧闹的年,多了点真正的 “烟火气”。

温热的茶香还在舌尖萦绕,张伟豪却突然想起刚才在堂屋的一幕 。

那会儿他刚拿起暖壶想给自己续杯水,姥爷见了,几乎是立刻从他手里夺过暖壶,转身递给身边的舅舅埋怨道:

“燕子一家杯子里没水了你看不见?”

那一刻,张伟豪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他看着舅舅恭顺地接过暖壶,又看着姥爷转过身时,眼神里那抹不自然的 “小心翼翼”,突然明白过来 。

姥爷对他的客气,早己不是亲人之间的那种 “热情”,而是带着点 “下属对上级” 的拘谨。

这感觉让他很不自在。

他记得上一世小时候来姥爷家,姥爷总爱把他抱在膝头,用胡茬蹭他的脸,喊他 “豪豪”,吃饭时会把碗里的肉夹给他,还会跟他抢着吃一块烤红薯。

可现在,姥爷见了他,连说话都放轻了语气,甚至不让他自己动手倒水。

姥爷对王宇鹏还会皱着眉训他:“你姑姑一家人来了,不知道赶快去厨房里端饭去,乱跑啥呢?”

那语气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随意,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可轮到自己,姥爷却像是换了个人,连他倒杯水,都要让舅舅来代劳,仿佛他成了需要 “伺候” 的客人。

张伟豪靠在偏房的椅背上,手里捏着温热的茶杯,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 “客气” 的背后,是因为他家里现在 “有钱了”“有本事了”。

舅舅一家确实靠着王燕完成了阶级跨越。

姥爷大概是觉得,现在的他己经不是当年那个能随便逗弄的小外孙,而是需要 “高看一眼”“小心对待” 的 “大人物” 了。

可他宁愿姥爷还像以前那样,跟他抢着吃烤红薯,跟他唠叨村里的琐事,哪怕是训他两句 “别总在外面瞎跑”,也比现在这种带着距离感的 “客气” 强。

这种客气,像一层薄薄的冰,隔在亲人之间,让原本该热络的亲情,多了几分微凉的生分。

院子里的喧闹声还在继续,可张伟豪坐在偏房里,却觉得心里静得有点空。

他知道,钱能改变很多东西,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能让亲戚们围着你转,却也能悄悄改变亲情的味道,让原本亲密的人,慢慢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距离。

这种改变,他没法拒绝,却也真的有点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