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第 35 章
要说洛可嘉也是倒霉，虽然这倒霉有他心大的成分。
考英语这天早上，洛可嘉骑着自行车就出发了，他平日里也是骑自行车上学，觉得高考不应该搞特殊，想要平常心就得跟平时一样。更何况这条路他都骑了三年了，闭着眼都不会骑错，他觉得骑自行车去高考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就骑车出门了。
他的父母都出差了，要不然洛可嘉的父母肯定会送他去高考，他还有一线逃离命运的机会，可就是所有的偶然因素叠加在一起，让洛可嘉被死死地钉在了命运的十字架上。
洛可嘉快要骑到十字路口的时候，不知道哪里走出来一个老奶奶，跟他的自行车撞在一起，洛可嘉连忙刹车，老奶奶却已经倒在了地上。
洛可嘉下了车，想要扶起老奶奶：“奶奶，您没事吧？”
老奶奶扶着腰：“哎呦，疼死我了哟。”
洛可嘉心急如焚，问：“奶奶，您哪里疼？能说具体点吗？”
“我这把老骨头啊……全身上下都疼。”
洛可嘉想起来今天是高考的日子，他呆滞地戳在原地，愣了一会，老奶奶一直在喊疼，周边的路人渐渐聚集过来，洛可嘉飞快思考着对策，最后一咬牙道：“奶奶，我给您打辆车，将您送到最近的医院，让医生帮您检查可以吗？我今天要高考，实在没法陪您去，我会写下我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等我高考完，立刻去医院找您，医药费和其他赔偿费用都由我来出，可以吗？”
“不可以……”老奶奶死死地抓住洛可嘉的手，“你现在就跟我去医院。”
洛可嘉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他单膝跪在地上，试图从情和理上面说服老奶奶：“奶奶，我是高考生，今天是高考的日子，我马上就要去考试了，我真的没有陪您去医院。我不是在逃避责任，您看，这是我的身份证，我的名字和身份证号都在上面了，我可以抄给您，您核对之后没有问题，我就打车送您去医院，您在医院等我，等我三个小时就好。我要是没来，您将我的身份信息都放在网上，让我擡不起头做人，可以吧？奶奶，我求求您了。”洛可嘉为这场考试准备了三年，他死都要爬到考场上去，而且还真不是他没有责任心，他确信自己及时刹车了，而老奶奶身上没有任何流血的伤口，嚎得还那么中气十足，估计不会有大碍。
老奶奶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还是不愿意放手。
有路人听到洛可嘉是高考生，上前劝道：“奶奶啊，您就别为难这个孩子了，他今天要高考，您知道什么是高考吗？可以说是决定命运的一天。”
有一个人站出来之后，后面的人也纷纷说道。
“是啊，高考多么重要的日子啊，而且这孩子态度也很诚恳。”
“您让他先去高考吧。”
“我今天有空，我陪您去医院吧，让这孩子留下电话号码，等他考完立刻把他叫过来。”
……
洛可嘉蹲在人群的中心，心头流淌过一阵暖意，心想，这世上果然还是有很多好人，他以为有这么多人帮他说话，这个老奶奶估计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就把他放了。但他还是太天真了，老奶奶的耳朵像是开了自动屏蔽器，根本就听不见路人的讲话，她就是死死地抓着洛可嘉的手，一定要洛可嘉陪他去医院。
洛可嘉看了眼时间，今天要高考，为了防止任何的意外，他比平时提前了一个小时出门，但被老奶奶这么一折腾，一个小时的预留时间也岌岌可危了。他觉得老奶奶今天不会放他走了，与其在马路上继续浪费时间，还不如先将老奶奶送去医院，等她做检查的时候，自己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偷偷溜走，要是能顺利溜走，估计还是能赶到考场。
洛可嘉是个行动派，决定好了之后，他说：“好，奶奶，我现在就送您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出了什么事算我的，您先起来。”
老奶奶被洛可嘉扶着，用了足足两分钟的时间才起来了。
洛可嘉看得眼冒金星，他拿出手机，正想打车的时候，隔壁有个好心的车主目睹了全程，觉得洛可嘉也是可怜，他打开车窗，对洛可嘉说：“上来吧，我刚好要去医院，顺路送你们一趟。”
“多谢”两个字还在洛可嘉的喉咙里，老奶奶已经在拼命摇头了：“不要坐这辆车。”
洛可嘉真的想跪了，他问：“为什么啊？”
老奶奶说：“我不喜欢黑色的车，不吉利。”
车主：“……”
洛可嘉：“……”他觉得老奶奶是出来碰瓷的，可是老奶奶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钱，只是让洛可嘉陪自己去医院做全身检查。洛可嘉的好脾气也快被磨没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推开老奶奶，直奔考场而去。
老奶奶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说：“你要是现在走了，我有什么三长两短，哪怕你考了一百分，你这辈子也不得安宁了！”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洛可嘉想的是，满分一百五的英语，要是只考了一百分，他也不得安宁了。
洛可嘉拿出手机，打了辆车，看见接单的车主的车是白色的之后，他松了口气，心想，还有时间，还有机会。
他扶着老奶奶坐上车之后，对司机说：“叔叔，我很赶时间，麻烦您开快一点。”
老奶奶立刻说：“司机，开慢一点。”
司机从后视镜里面盯着两人：“到底是开快一点还是开慢一点？”
洛可嘉看着老奶奶，只听老奶奶说：“我心脏不好，开慢点。”
司机立刻擡高了脚，只松松踩着油门，开成了乌龟赛跑车，后面的车见状，纷纷超车。
洛可嘉靠在椅背上，他的手还被老奶奶抓着，他望向窗外，一颗心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沉下去，看着后面的车纷纷超过这辆，往更远的前方奔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他忍不住转过头去，目光像是细密的渔网那样，静静地笼罩着这位老奶奶。他回想十八年的人生，想在老奶奶的这张脸上找出熟悉的痕迹，思考自己是否与她有过过节，所以她要这么不遗余力地毁掉自己的高考，可他一直思考到出租停在医院门口的时候，对老奶奶的印象还是一片空白。
老奶奶下车的时候，说自己腿疼腰疼，磨蹭了两分钟才出了车门。洛可嘉深深呼出一口气，忍住了离开的冲动，搀扶着老奶奶进了医院。
医院，是一个不管什么时候都人流密集的地方，老奶奶不在紧急情况的范围内，只能老老实实地排队。
洛可嘉给她挂完号之后，最后看了一眼时间，英语考试还有两分钟就要开始了，按照高考的规则，各科目开考十五分钟后,考生就失去了进入考点参加该科考试的资格。
也就是说，他只有十七分钟的时间力挽狂澜，又或者是垂死挣扎了。
若不是从小接受“跪天跪地跪父母”的教育，洛可嘉现在真的想跪下来求老奶奶，他忍住眼泪，问：“奶奶，已经挂好号了，您可以不可以自己按照流程去体检，三个小时后我就回来陪您……”
老奶奶浑身的力气好像都用来抓住洛可嘉的手了，她没点头，没说好，只是气势如虹地抓住了洛可嘉，不让他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洛可嘉又哀求了老奶奶几句，老奶奶不为所动。
五分钟后，洛可嘉主动放弃了挣扎，被动放弃了高考英语。他坐在医院的椅子上，闻着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看着白大褂在面前闪来闪去，心里想的是：我完了。
等到高考英语科目开场十五分钟后，洛可嘉单手拿出手机，想先跟父母说这件事，但想到他们在出差，犹豫了一会，退出了通讯录的界面。他想告诉好兄弟林序，但林序此刻正在考试，告诉他他也看不见，算了，等考试结束之后再说吧。
反正木已成舟，他已经失去了考高考英语的机会了，不管跟谁说这件事，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更可笑的是，大半天之后，老奶奶的全身体检结果出来了，除了膝盖擦伤，她一点事也没有！比许多熬夜不吃饭的年轻人都要健康。
洛可嘉生无可恋地交了医药费，郁闷得甚至有点想虐待老人，老奶奶拍拍屁股走人了。而天大地大，洛可嘉不知道可以去哪儿，便在医院里枯坐着，他垮着一张死人样的脸，路过的人纷纷猜测他得了绝症，洛可嘉不是感受不到旁人的注目礼，但他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直到高考文综也结束的时候，洛可嘉才拿出手机，给林序发了条消息。
林序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可嘉，你怎么了？”林序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我骑车去考场，撞到了一位老奶奶……”
“你等着，我现在买南城的机票，应该明天早上就能到了，你千万别做傻事。”
电话里看不见洛可嘉的状态，林序急得要死，他想安慰洛可嘉，但是语言现在显得太过苍白，他一边叫洛可嘉别做傻事，一边将目的地从东城改到了南城，今晚已经买不到机票了，林序订了明天最早的一班机。
听声音，洛可嘉的状态还算可以，林序上了卢艺思的车，用手势示意自己在打电话，卢艺思开车回家的过程中，林序的电话就没有停过。
后来，洛可嘉说自己累了，想回家睡觉，林序不放心地叮嘱了两句，让他回到家之后给自己发消息，这才挂断了电话。
卢艺思听到他说话，也猜到了一半，她原本想问林序感觉怎么样，但看到林序像纸那样苍白的脸，便改口问了洛可嘉的情况：“可嘉怎么了？”
林序将事情简单道出，说：“不知道哪来的老奶奶，这也太……窒息了。”他得耗尽十七年的素养，才忍住没说出“晦气”两个字。
卢艺思听完也无语了，他说：“这是天降横祸啊，可嘉还好吗？”
“高考英语和文综都没考，肯定不好啊，估计要复读了。妈妈，我买了明天飞南城的机票，想去陪可嘉几天，可以吗？”
高考结束后，卢艺思原本就想让林序好好玩几日，闻言当然说可以，她说：“你去到之后不要主动提高考的事情，陪可嘉散散心吧。”
“嗯，知道了。”
林序拿起手机，给霍钰成发了条消息：【对不起啊，出现了点意外，这几天我不能去东城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