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
从前
夕阳饮下一杯浓烈的红酒,醉醺醺地瘫在空中,染红云际。
林词月将最后一丝玄枵的分灵吸入体内,看向不远处的林珏,沉思默想许久才打问:“林时序真的是你的分灵?”
林珏反问道:“不像?”
林词月默默颔首:“确实不像,但也只是性格上不像。可林时序的容貌也越来越像你的真身。”
林珏似乎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立即转移话题问道:“你前世是如何认识林时序的?”
林珏说到这个,他忍不住笑了:“这还多亏了邪念。”
上一世,他与林时序的年纪不似这一世相差那么大。
他上一世是梦境世界的富家公子,父母取名为陆子尘,少时安富尊荣。可传说中的入梦阁却突发意外,邪念封印被破,逃窜四方,天下大乱。
而在那危及之时,入梦阁则传来一则消息,梦境世界有邪念的分灵。此话一出,梦境世界乱做一团。
经过重重排查,最终这名头落在陆子尘自己身上。被迫与家人分离,关在囚笼之中,他却无计可施,每日只有残羹剩饭,所有人都将对邪念的仇恨转移到他身上。
陆子尘身着白色囚服,发丝凌乱散落胸口前,本娇生贵养白皙的手指却漆黑不堪。
他又不肯吃别人剩下的残羹剩饭,所以或许是饿太久了,有人将牢房的门打开他都不知道。
直到来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才反应过来。来人是个姑娘,看样子这姑娘的年纪也不大,长得斯文乖巧惹人怜爱,又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那姑娘可能以为他没听清吧,又重复道:“快跟我走。”陆子尘噗嗤一笑,这姑娘可真是胆大,劫狱竟还暴露面孔,也不舍得戴面具。
陆子尘摇头道:“我不走。”
那姑娘也洒脱道:“那行吧,等你想走了再和我说。”
陆子尘当时还不懂她那句话的意思,以为她有什么联络人。直到每日凌晨三点,那姑娘都按时到这问他要不要逃走,他这下才知道,那姑娘的脑子有毛病。
他当时真的受不了那姑娘了,他是真怕那姑娘被人发现然后同他一起关进牢中。
结果那姑娘说:“我才没你那么傻。”
陆子尘也疑惑这出逃的路上竟也瞧不见人影,于是开始好奇那姑娘的身份:“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淡淡道:“林时序。”
陆子尘挑眉,这名字在梦境世界可出名了,可谓是入梦阁的重中之才,而现下却在劫狱。即便林时序知道他的名字,但他依旧介绍自己:“芥子须弥,微尘三千,陆子尘。”
他话语一止,林时序也不说话,给这寂静之地增添了孤独。林时序最终将他带到一处偏僻的小屋处,藏于山中,是个易守难攻之地。
陆子尘随她踏入屋内,看样子是经常有人住的地方,而后院也种有各种蔬菜,是可以维持一段生活。
林时序忽而开口:“你就住在这里,我在厨房内备有一些粮食,够你活一段时间了。”
她一交代完事,便有要离开的趋势,于是陆子尘赶忙问道:“林姑娘为何要救在下?我无利可谋,况且现下救了我,还不是给你徒增麻烦?”
林时序闻声回头,那是陆子尘第一次见她笑,也是最后一次。他总觉得林时序这姑娘不爱笑,从来都不爱笑。
她说:“因为……我要造反。”
后来,林时序偶尔会到那屋子给他送粮食,也会同他闲聊几句,终于有一日他忍不住提起:“林姑娘,你可知我家人现下如何了?”
林时序沉默良久,才慢慢开口:“陆家藏匿重犯,应诛灭九族。”
陆子尘也早料到这结果,但当有人真正告诉他答案时,他仅剩活下去的欲望还是被打碎了。
陆子尘讽刺道:“那你呢?你救了一个重犯,不怕诛灭九族?”
林时序推开木门,也未回头:“我没有家人,这倒不用你担心。”
陆子尘也不知为何,自从上次谈话之后,林时序来这屋子的频率越来越多。似乎生怕他下一秒就在这屋内自尽。
他有一日终还是问起归根到底的问题:“林姑娘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何要救我了吗?”
陆子尘被她瞥了一眼:“因为你也是受害者。”
陆子尘当时也不问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后来世界给了他答案。林时序把他带到木屋的第七个月,入梦阁便传出她成了叛徒的消息。
这还是一个叫裴禾的人告诉他的,他还记得,当时裴禾还说了一句话:“别误会,我只是欠她一个人情。”
而那时开始,林时序再也没来过木屋,而后院的菜也快被他给薅完了,他为了活下去,只能离开那处隐秘之地。
历经几日,他终于看到一个镇子,他第一知道什么叫生灵涂炭,遍地都是人与家禽的尸体,血流成河,房屋破烂不堪,血腥充斥他的鼻腔,令他作呕。
也不知又过来多久,他终于找到一个有活人的地方,那老头颤颤巍巍给他吃的,嘴唇颤抖不止:“公子还是快逃吧,逃得越远越好,现在皇宫内可危险了,那疯子林时序就在宫内……她吞噬了封印中的所有邪念,屠杀生灵。”
陆子尘顺着老人说的,来到皇宫,但竟没陆子尘想象中的破烂,依旧光鲜亮丽。
大殿之中,高位之上独坐一名女子,陆子尘想都不用想,那是林时序。已有几月未见,本以为吸收邪念会对她的容貌造成影响,但她模样依旧未变。
林时序一袭黑衣,一手撑着脑袋,懒懒道:“陆子尘,如果你还不走,我可断定不了你下一秒会不会死在我手里。”
陆子尘大胆向前一步道:“林姑娘,那些百姓都是无辜的。你……”
未等他说完话,林时序轻轻一使用邪念,便把他甩出大殿外,后来不论他怎么推那大殿的门,始终推不开,他就闷闷地坐在大门口。
第二日,一名男子走到大殿门口前,陆子尘擡头看向那男子,只觉他神清骨秀,美得不分雌雄。当时的陆子尘不知他是谁,后来的林词月却知道他说北晏。
男子含笑道:“小公子不必在此等候了。”
陆子尘立马站起来急切道:“你来做什么,那里面……”
结果不等他说完,他却被封了xue,说不了话,动不了身子。
而那男子又道:“你把他送出皇宫外。”
陆子尘本以为林珏是在同他说话,直到他被扛起,才注意到还有另一个男子,而林词月后来也知道那另一位男子是叶青岁。
病房内机器响声令林时序生出烦躁,她呆呆地望着窗户外边,雪落枝头,毫无生命的气息,而病房内空空荡荡,只有她和一个躺着的江忘昭。
正当林时序思索晚上该吃些什么时,两个大男人活生生现身在她面前。
她按耐激动道:“林先生。”
林词月不服气道:“臭丫头,怎么不叫我。”
林时序轻哼一声不搭理他,转而走向江忘昭,身后的林珏忽然道:“再过几个小时她便会苏醒,不必担心了。”
林时序频频点头,又想起不久前程浦带来的消息:“陈老师醒了。”
林词月先回答她:“那我先去看看他的情况,你们自便。”
林时序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看向林珏,明摆着告诉他,我都在这里等你们那么久了,难道一点奖励都没有吗?
林珏微弯腰凑到她耳边含笑道:“这里有玄猫仪。”
林时序眉心一跳,侧目屋角,果然有只黑猫模样的玄猫仪,她忿忿地盯着林珏。而林珏好似没看见似的继续道:“我们回家吧。”
林时序蔫蔫地点头。
在入梦阁中,林时序总是表现得和林珏不合的模样,她本想着整个入梦阁都知道她喜欢林珏也没关系,就像前世一样。可现在她不想林珏再因她遭受非议。
所以除了林词月,无人知道她和林珏在一起。
第二日,裴禾等人一同去看陈宵鸣,一阵寒暄后,江忘昭却来到陈宵鸣的病中。
而林时序他们只好识趣地走出病房,李谪仙双手枕在脑后,不紧不慢地走在她前方:“这是大人的事,我们小孩子不用去管。”
程山梦温婉一笑:“我们也不是小孩了。”
李谪仙扬起下巴,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不!我们是善良,勇敢,坚定,智慧,稳重,俊美集一身的引梦官。”
林时序忍不住一笑,接道:“我们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肖顾宥手扶额头,无奈地朝程沉道:“他们真幼稚……”
陶诗妙忽然开口道:“对了,禧乐,我记得在你梦境中看见另一个你是短发。”
林怀冬也参与进这个话题:“我没见过时序留过短发诶。”
而李谪仙也不甘落下风,积极举手道:“我也是我也是。”
林时序双手背着身后,短发之事牵扯到前世的关系,她不愿做过多解释,于是随意搪塞道:“我五六岁的时候留过。”
“你五六时没留过短发。”林时序轻啧一声看向江潇迟,江潇迟也没看向自己这边,而是看着叶秋打手语。
这下到李谪仙困惑了,他总是不明白为何四喜和江潇迟如此合不来,而且还没有任何理由。他一开始以为是四喜和叶秋玩得要好,所以江潇迟才看不顺眼四喜。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几人也同叶秋越来越要好,也不见江潇迟不顺眼他们呐。
李谪仙左想右想也准备是五大家族聚会结束的日子了,以后也不知他们多久才能再次见面,于是提出一个建议:“我们一起去吃顿饭吧。”
林时序笑道:“喝酒?我同意,走吧。”
李谪仙抗议道:“不是喝酒!”
李谪仙无奈地看着四喜桌旁的几瓶酒,而林怀冬也摆着几瓶。又想起在入梦阁听过别人提起怀冬师姐最喜酿泉酒。
这林家的传统是喝酒吗?
这倒让李谪仙想起高一下学期快期末考前几天,四喜偷偷拉着他去喝酒,他那时就知道四喜的酒量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这时陶诗妙提议道:“吃饭聊天多没意思啊,我们不如来玩刺激一点的,就玩抽牌,每人抽一张,数最小的则要回答一个问题,如果不答就罚酒三杯,如何?”
众人纷纷附和道好。
第一轮李谪仙光荣获输。
林时序在一旁偷笑。而林怀冬问道:“说说你和沈识姐到哪一步了?”
李谪仙装愣道:“什么哪一步?”
陶诗妙点破他:“别装傻,快说呀!”
李谪仙微微泛红,挥挥手道:“前几天刚告白,她同意。”
此话一出,众人呼嘘声一阵。
第二轮则是江潇迟输了。林怀冬问道:“潇迟,说说你第一喜欢的人是在你几岁的时候?”
江潇迟很快便作答:“五岁。”
陶诗妙好奇道:“那我们认识吗?”
江潇迟保持笑容道:“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陶诗妙道:“好好好,那下一局。”
万万没想到,第三局还是江潇迟输了,林怀冬赶紧抓住机会道:“你再说说你最后和你喜欢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江潇迟抿了一口水,轻笑道:“踹了我一脚,后来我就不喜欢了。”
林时序忽觉江潇迟描述的场景有些熟悉,但当第四局她输时,并且在李谪仙提问她六岁为什么把小男孩推下水时,她知道自己一直在误会江潇迟了……
“四喜,你说说啊,当时你为什么把小男孩推下水?”
林时序斟酌一下道:“人家是女孩,……”
后来,林时序也未回答那个问题,自罚了三杯。
敝旧的太阳吝啬地舀一勺阳光,倒在这寒冬腊月中,使处在深渊的人,多了一丝对春天的期待。
客厅内只有林时序和江潇迟二人,林时序偷偷瞥了一眼江潇迟,她正悠闲地翻阅书籍,林时序自我掂量很久,才慢慢开口:“当年的事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江潇迟摇摇头道:“不怪你,我也有错。”
每错,当年林时序推下白清湖的小女孩就是江潇迟,只不过她小时候一直留着短发,五官未长开,被误会成男孩也正常。
当时刚到白清湖时,林时序见周围有许多雏菊花,就摘了许多想送给正在带班的林可追。
她当时在班里沉默寡言,没有好朋友,也不同别人一起玩,自己戒备心又重。
当时江潇迟凑近她的脸,她以为江潇迟要捉弄她,毕竟江潇迟之前也捉弄过她几次,于是她下意识把江潇迟推倒。
林时序正想离开,江潇迟却拿起她刚刚放在一旁的雏菊花,林时序以为她要把自己的雏菊花扔到水中,就去抢她手中的雏菊花。
一来二去江潇迟便不小心被林时序推落水了。
后来她才知道,当时江潇迟只是想帮她一起采雏菊花,而那时又无缘无故被林时序推了一把,吃了瘪,又不好意思把原由说出来。
这才导致误会的产生。后来她俩不合的原因是因为林时序误会江潇迟抢她雏菊花,最后还导致她被林可追罚跪。
而江潇迟是因为她的心意未达,还反吃了亏,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