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八十)
陈小羽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醉的?我想不清楚。她酒量要真这么小,明天早上起来未必都能记得今天晚上我们说了什么。我好像也记不太清自己说了什么,我们之间跨服交流的对话也不知道是怎么进行下去的,而且感觉微妙的——
微妙的,就好像她知道我来自异世界一样。
但那是,不可能的。
得回床上去啊,不然明天早上我要编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行为。
喝醉了就睡着了?好像也可以。
要辛苦一下我的脖子和腰了。
……好像不行。
我不清楚明天之后她能看出来多少,她有时候敏锐得过头。
我回到床边,陈小羽已经睡着了。我钻进被子里,没过多久,旁边的人动了动,像她许多次做的那样,缓慢但丝毫不曾犹豫地钻进了我怀里。头枕着我的肩,手抱着我的腰,身体——身体紧贴着我的身体。只有最后一点,与以往不同。
她真是醉了,我感觉到她身体在发烫,贴紧我的每一个地方都热而湿潮。
“小、小羽,”我仰起脸,轻轻拍了拍她裸露在外的光滑的手臂,“松一点。”
陈小羽没有说话,当然也没有动,安静伏在我怀里,像一只睡熟的猫。
……哈。以后陈小羽禁止喝酒,这是我准备颁布的命令。
我睁着眼睛,一片静谧中,听到她平静的呼吸。
也许是因为酒,也许是因为疲惫,我最终还是睡去了,再睁眼已是天明。
几点了?
窗外照进来秋日清晨的阳光,看来陈小羽是真的不打算去咖啡店了,否则此时应该早已出发才对。作为幕后老板,我正式宣布她失去了最佳员工的宝座。
陈小羽仍伏在我怀中沉沉睡着,我再次抽出被她枕了一夜已经发麻的手臂,翻身下了床。清水洗脸,缓了很久,在倒计时即将结束之前,选中了任务。
【今日任务:】
【在睡在怀里的女主睁开眼睛时,笑着对她说早安。】
【……我已经起床了。】我说。话音未落,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我从床上醒来。
睁开眼,刚才的提示板已经消失了,即:系统把我回溯到了我还没有选中任务前。这是个Bug,至少我觉得,但是一如既往,它对我的抗议不予理会。
陈小羽依然睡在我怀中,目前似乎没有醒转过来的迹象。她似乎和我睡觉时会睡得更安稳,只有和我一起睡时会起很晚,其他时间似乎都总会早起。
手臂依然发麻,但这次我没有抽出来。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但是如果我计算得没错,大概还有四分多钟的时间。因为任务是在那个时候收到的,也是在那个时候失败的——我只能勉强得出这么一个看上去算是有逻辑的结论。所以我看着她,静静等待那一刻到来。
我似乎并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看过她,从这个距离,以这个心态。我已经逐渐习惯了她的长相,她对我而言只是“陈小羽”,我并不能清晰地看见她。
我记得我们初见时她的模样,我记得那时我觉得她浑身上下只有眼睛漂亮,后来才意识到她像是化蛹成蝶,像是经历了一个冬季长出羽翼的白天鹅。
其实她是漂亮的,我在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这件事,只是和很多事情一样,都假装视而不见罢了。但现在我看得见了,那层笼罩着的迷雾在我眼前褪去。
我看得见,她有着很漂亮的睫毛,眼窝有些深,眉毛细细的,每一根似乎都看得清,合在一起就是十分漂亮的形状,像一弯新月,又更平和一些。
我看得见,她有着很漂亮的鼻梁,挺翘,鼻尖勾起来一点,也许她有东欧人的血统。嘴唇很漂亮,薄得刚刚好,厚一些显得突兀,薄一些就太寡淡了。
我看得见她下颚的曲线,不凌厉也不柔和,连接着精致的下巴,和线条漂亮的脖子。我看见她被发丝遮住露出一半的小巧的耳朵,泛着一点睡梦中的潮红。
漂亮的眼睫颤了颤,它的主人睁开了双眼。平日里清澈透明的眼中含着朦胧的睡意,像是仍未餍足一般,眼皮半阖着看向了我。我笑了笑:“早安。”
于是那半阖的眼皮便重新阖上了,陈小羽闭着眼睛拱进了我怀里。
系统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响起,我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清醒的时候做这些事至少还会有所保留,喝醉了或者睡迷糊了,真的是随手就来。我安静等着她恢复理智,等了很久,果然见她缓缓松开了手,退到了一边。
“早。”然后她说。
我收回胳膊,捏了捏,问她:“今天真的不打算上班?”
“嗯,”她回答,“想稍微休息两天。”
我点头表示理解。周一到周五上课,周末两天上班,连轴转不休息,想想都觉得累。何况她白天晚上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连出门散个步都得抽空。
“你睡觉,”我斟酌着用词,“一直喜欢抱着什么吗?”
“你,”她看着我,“不舒服吗?”
“没有。但你昨天晚上实在太热了。”
陈小羽的表情像是有些惊讶,那张日渐白皙的脸上已能看出红晕的痕迹。我莫名有些想笑,回忆着这是第几次见她害羞,她那张脸即便惊讶也老成持重似的始终有股天然的淡定压在后头,我似乎很少见到她露出如此单纯的少女的一面。
于是我笑了起来:“你以后不准喝酒了,知道吗?”
陈小羽乖乖点头。
真是可爱,像什么呢?
像小朋友穿着大人的衣服。远远看着以为是大人,凑近了看还是个小孩子。
我翻身下了床,在自己做出更多事之前离开了她。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我在洗漱间里边洗漱边问。
“没有。”陈小羽回答。
“真的不去上班了?”
“嗯,想休息一下。”
“累了?”
“嗯,”片刻的停顿后,“我昨天是不是问过你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啊?嗯,问了。我回答你了啊,我不可能走的。”
“你要去哪儿?”她问我。
“……”我一时无言。半晌,“以后不准再喝酒了。”
喝醉了红着眼睛抓着我让我别走,醒了问我要去哪儿,我变成了那个神经病。
算了吧,我正式宣布,她这辈子别想再碰酒了。
大概是下楼的时候,我的宿醉才姗姗来迟,开始攻击我本来就不太清醒的大脑。我痛苦地坐在餐桌前,吃了两口还是觉得恶心,陈小羽问我:“不舒服?”
“嗯……头疼。”
“我帮你揉一下?”
“嗯……好。”
再这样下去我的女仆长恐怕就要失业了。但我看她非常平静地站在一旁,不仅没有流露出一点面对职业危机时的紧张,甚至还露出了慈祥而欣慰的微笑。
啊,差点忘了,这是我那已经叛变的女仆长。
陈小羽站在我身后,轻轻缓缓地帮我揉捏。女仆长甚至不忘从旁指导:“对,嗯,您学得很好。这里您可以稍微用力一点,大小姐,您还满意吗?”
“……”我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吐槽起,“你教她这些干什么?”
“是我请吴姐教我的。”陈小羽说。
按了一会儿,恼人的头疼的确缓解了不少,我闭上眼,抓住了陈小羽的手。
“好了——”
“大小姐,”女仆长说,“洛城少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