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巫云循着林咸的目光往右看，只见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向这边走来，有点小近视的巫云不得不微眯着眼才能看清楚来人的样貌，从阳光下走开的简悦沐浴着光，身体外侧似乎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这似有似无的朦胧美感瞬间吸引了巫云的注意，让她一下子晃花了眼。
毫无自觉的用直白的目光将来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停留在那副精致的金丝眼镜上，两道目光透过轻薄的镜片触不及防的发生碰撞，让偷偷观察着对方的两人皆是一愣。
简悦打量的神情让巫云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心脏一紧匆匆撇开目光不敢再去看简悦。而简悦稍显好奇目光在巫云身上也只是多停留了片刻，尔后她快速收回目光迈着步子往林咸这边来了。
林咸双手交叉枕于头下，将两人的互动看得清清楚楚，待简悦在一旁落座了，林咸这才直起身子将左右两边的人都介绍了一遍。
“这是简悦，是我们今天的雇主。”
“这是巫云，前不久刚通过资格考试。”
简悦和巫云脸上不约而同闪过一丝诧异。
简悦是听季心甜聊起过巫云的，说对方虽家境贫寒但做菜很有天赋，在资格考试的内部考核打分中排名第三，虽比不上林咸但这也是个极高的排名了，她原以为对方起码与自己是同龄人却没想对方竟然看着比自己还小几岁的样子。
而巫云则是单纯讶异面前的人就是自己的雇主，她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忍不住懊恼，只希望这位雇主大人能网开一面，别因为自己的失礼扣自己钱。
不过两人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做了个简单的问候后两人的目光默契的集中到林咸的身上。
被两束灼热的目光紧盯林咸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简悦的身后，在找寻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在哪儿？”
简悦闻言看向身后，自己的背后只有锦簇的花团，偌大的花园里长满了各色争奇斗艳的花儿，馥雅的花香充斥花园，她思索了几秒才意识到林咸问的是季心甜。
她有点疑惑，不明白林咸为什么要专门问一嘴季心甜，但还是回复了:“画室。”
林咸又往她的身后打量了一番似乎是在确认，她很快地收回目光，停顿了几秒后就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一一赘述。
“所以你的意思是除我们之外的这个世界的人是执行固定程序的机器，世界所有的一切都照着设定好的进程发展？”
聪明的站长大人并未有太大的惊讶，蹙眉将所接收的信息整合。
“恩。”林咸赞赏的点点头，这个说法确实比自己给季心甜解释的要简单明了得多。
虽然得到了林咸的解答，但简悦紧绷的脸并未有一处舒缓，她眉头紧皱显然还在思索别的东西。
巫云悄悄瞧了一眼还在思考的简悦，压低声音凑近了林咸：“林姐，那现在我的自我意识是觉醒了？”
“当然。”林咸毫不犹豫的点头肯定。
“林姐，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林咸肯定的点点头，她在躺椅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身发出骨架舒服的咔咔声。她又重重地躺回躺椅，等待面前一脸纠结的巫云问出自己想要的问题。
巫云确实有很多想问的，却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她小小的沉默着，深深地吸了口气，再重重地吐出，就算刚刚简悦已经总结完了，但她还是想要从林咸这里亲口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林姐，如果你不来这个世界，我是不是不管做什么都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从结果论来说，是的。”
巫云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显然是想起了自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但林咸并没有因为她这样就止住了话头，反而用更加直白的话道出了巫云一直不太愿意直面的事实。
“不管你如何努力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世界的轨迹进行。就好像，不管你如何认真的兼职赚钱，你老爹总会找到你藏起来的那笔钱并用去赌博。不管你如何转校，校园暴力总会伴随着你，只是欺负你的人会变成另一个人，但事件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巫云从未想过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当她回望脚下这条名为“17”的道路时，却只能悲哀的承认林咸所言皆是事实。
她不止一次的想——为什么自己不一跃而下沉入河底呢？这糟糕的世界宛若泥沼，将自己的半截身子都拉入了泥潭。
可生活中总有一个又一个虽少之又少的小确幸支撑着她疲惫的神经。
便利店阿姨赠送的甜甜的糖果、粗点心店阿嬷每日和善的笑容、学校小猫亲昵的蹭蹭、阴转晴的晴空……
她最近总是想起前几个月的17岁。
17岁生日的那天迎来了久违的清静，就连总是醉酒归家的父亲也安稳的躺在床上熟睡并没有对自己动手。巫云躺在危楼顶楼的天台上，入目是漫天的星空，那晚的星星布满了整片天空，像一场美妙的梦境，像一份宽慰的礼物。
她看着一闪一闪的星星轻笑出声：
妈妈，祝我们生日快乐，我有努力的活着，是不是很棒啊。
如今有人告诉她这一切变得可逆转了，她以为自己会狂喜、会喜极而泣、会手舞足蹈，可实际上她只是身子一软，一下子瘫坐在了原地，她的大脑懵懵的一片空白，融不进任何的情绪。
直到简悦招来的管家引她去厨房时脸上都还是那副懵懵的表情。
“你这人说话能不能委婉一点？”简悦蹙眉看向巫云离开的方向，显然不是很认同刚刚林咸的说话方式。
“她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林咸直直的看向简悦，“说吧，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如果你不来，这个世界的中心是不是祝羽弦？”
明明是问句，可在简悦的嘴里硬生生凹成了肯定句，很显然她比巫云想得更细致更深入，身为有头有脸的简家人，她的目光自然不会如巫云般仅仅局限于小小的一方学院和家。
“简悦，你觉得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林咸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目光被玻璃房的吸引，没等到自己现身的王珏此时正在玻璃房的那侧怒发冲冠，瞪着自己的一双眼都快冒出火花星子了。
麻烦。
林咸皱眉当着王珏的面故意侧过身子露出了旁侧的正在思考的简悦，王珏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显然没弄明白林咸怎么和简悦搭上了，他不甘心的啐了两口又狠狠瞪了两眼林咸这才气呼呼的离开了。
提升厨艺这种拙劣的借口也就只有季心甜和巫云那种单纯的家伙相信。对于林咸，简悦其实并不愿去过多揣测，她只是严肃的看了林咸好一会儿，那双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审视，她思考了片刻后红唇亲启:“那你所做的一切会伤害季家吗？”
简悦不愿意自己的好友承受这沉甸甸的伤害，在她眼里那个傲娇又别扭的大小姐傻傻的，她只适合被爱而不是伤害。
“我不确定。”林咸对上简悦惊诧的眼并未把话说满，她微微仰着头不再看简悦，她没有隐瞒反而大大方方的回答了她，“我不知道达成我的目标会不会伤害季家。”
林咸这番话犹如蜉蝣撼大树，简直是天方夜谭，更何况现如今的季家事业蒸蒸日上发展得如日中天。
可……简悦看着面前这个悠哉悠哉毫无压力的林咸却总有种她要做还就真能做到的预感。
“那你考虑过心甜吗？”简悦话里的刀枪棍棒舞得虎虎生风，唰唰的往林咸头上砸。
简悦发现只有谈到季心甜时林咸脸上才会露出认真的表情，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在提及季心甜的一瞬间就全部收回。
“你拿她要挟我？”林咸罕见地眯起眼，偏头看向简悦语气有些不悦。
简悦在心里默默的点点头，她确实是有这种想法，只是这种话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的。
林咸没等简悦的回答，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休息时间结束了，该上班了。她站起身子慢悠悠地往外移动，并不着急。
简悦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口中的话堵在胸口揪成一团，眼看着林咸就要拉开把手出门了，简悦终于喊出了声：“林咸，你别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少看点偶像剧 。”林咸回头看向被花团簇拥的简悦，她脸上焦急的表情与周围平和的氛围格格不入，林咸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这次的谈话最终无疾而终，简悦想问的都没得到答复，随着林咸的离开她心头萦绕的那股子火烧得更旺了，她气自己不理智也气林咸这事事都不在乎的态度。
林咸可不在乎简悦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等她回到厨房后等待她的是王珏安排的各种杂活，林咸也没多说什么，卷起衣袖抱着一筐土豆就又坐着小板凳跑去角落里削皮去了。
她怎么会看不出王珏针对自己，只是她不想同这种小肚鸡肠的男人计较，她的本来目的就是过来挣个打工钱，所以做什么都无所谓。她也不想越俎代庖，去指责谁谁谁，或者去指导谁谁谁，毕竟在某些人眼里资历就是比天赋更高，资历越老掌握的实权也就越多。
等她处理完食材，再一擡头时，整个厨房也就只剩下她和巫云了，其他人早就随着王珏下班一起下班了。
“等会儿回去要吃点什么？”林咸挪步到巫云旁，将手中的削皮刀放回原处，用水清洗手指上沾染的土豆汁。
“林姐你要做饭？”巫云眼睛一亮，搓着小手期待，早上的那几个包子好吃得让她现在只是想想都觉得好馋。
“恩，正好教你一点基础的实操，你现在拿菜刀的手法是错的，时间一长你手腕会受伤。”
林咸低头清理，完全没关注到两人靠的有多近，从后面看两人的动作有多亲密，巫云整个人都快趴到林咸的后背了。
季心甜来时看到这个画面着实被冲击了一下，原本平稳的脚步都变得有些慌乱。
“来了，今天想吃什么？”
季心甜还未张嘴说话，林咸就已经转过身看向了她。
如果简悦在场怕是会注意到林咸惊人的洞察力，大门距离灶台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而林咸能在季心甜才刚踏进房间一小步就注意到她。
只是房里的其他两个人都被林咸做饭吸引了，压根没注意到这种细枝末节。
心里那点不愉快立马就烟消云散了，季心甜脸上挂着笑脚步轻快的跑向林咸的另一侧，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娇憨：“番茄炒蛋！”
“你怎么这么喜欢这个菜啊。”
就算这么吐槽着，林咸脸上却看不出没有任何的不耐，她带着无奈的笑摇摇头准备食材去了。
“你们关系真好啊。”巫云由衷地感慨道。
“哼哼。”季心甜叉腰眉目里满是得意，宛若一只偷食成功的大猫猫，仰着头忍不住炫耀道，“我们在学校还住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