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起火

林晚的客房内,烛火因窗缝漏入的微风而轻轻摇曳。

微光将两人映在墙上的影子拉扯得忽长忽短,阴晴不定,一如他们此刻晦暗难明的心境。

萧景珩面无表情地看着指尖那一点已不再动弹的幽蓝蛊虫残骸。

指尖微微用力,将其彻底碾碎成末,随即走到窗边,随手将那些诡异的粉末抛出了窗外,让夜风将其卷走,不留痕迹。

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决断,仿佛刚才那骇人听闻的发现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太多波澜:

“明日,必须想个稳妥的法子,将那二柱子调离官驿,支得越远越好!”

“如此,我们方能有机会再探密室!”

林晚心神不宁地点了点头,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着那蛊虫被灼烧时露出的诡异蓝色内核,以及萧景珩手腕上那道细小的伤口。

听到萧景珩的安排,她下意识地应和:

“王爷说的是,此人不走,我们行动处处受制……”

话未说完,已走到门口的萧景珩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回头来,目光落在桌上那盏仍在燃烧的油灯上,眉头微蹙,提醒道:

“再有……赶紧将这灯熄了!”

“如今这官驿里,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大家都已歇下,唯独你这屋里亮着灯,岂不是明摆着告诉那二柱子,我们今夜有所图谋,等着他来‘抓包’吗?”

“抓包?”

林晚正沉浸在沉重的思绪里,乍一听到这个略显俏皮的现代词汇,竟从一本正经的萧景珩口中说出,不由得一愣。

随即“噗嗤”一声捂着嘴笑了出来。

连日来的紧张和压抑仿佛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宣泄口。

“王爷何时也学会这等词汇了?可真真是……有趣。”

萧景珩的身影已迅速融入门外的夜色中,只有他断断续续又略带一丝无奈的声音,随着夜风轻飘飘地传了回来:

“与林姑娘相处久了……耳濡目染……这些稀奇古怪的言词……自然也就听得多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也已彻底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林晚笑着摇了摇头,依言走到桌边,轻轻吹熄了烛火。

房间瞬间被浓重的黑暗吞噬,只有微弱的月光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脑海中思绪纷乱如麻——

密室、二柱子、陆青阳、食人蛊……这一切如同不断旋转的黑暗漩涡,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吸力,让她久久无法入眠。

……

不知过了多久,林晚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她是被透过窗纸洒入室内的光线唤醒的。

连续阴霾了数月,仿佛被无尽雨雾和绝望笼罩的岭南天空,今日竟难得地放晴了!

久违的太阳似乎突破了岭南阴云的重重包围,经过了一场不为人知的鏖战,终于将其温暖而耀眼的光芒,慷慨地洒向这片饱受蹂躏的大地。

“嗯”

林晚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多日来的阴郁心情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阳光驱散了不少。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阳光味道的清新空气,忍不住感叹:

“咦?竟然出太阳了?这可真是稀奇呀!”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让人几乎要暂时忘却瘟疫的威胁和暗处的危机。

然而,这份难得的宁静与美好,并未持续多久。

突然,一阵极其嘈杂混乱的人声,夹杂着物品被撞倒的噼里啪啦声响,如同平地惊雷般,骤然从官驿前院的方向炸响,彻底打破了这清晨的祥和!

紧接着,一个尖锐、凄厉、带着无尽惊恐的公鸭子嗓音猛地拔高,瞬间传遍了整个官驿,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不好啦!走水啦!快来救火啊!快啊——!”

是李栓柱的声音!

林晚心中猛地一凛,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所有的轻松惬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水?

官驿里怎么会走水?

那个方向……

一个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窜上心头!

“不好!是草棚!那些材料!”

她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那些好不容易才筹集来的水车材料!

它们大部分都堆放在官驿门口临时搭建的草棚里!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甚至连头发都只是随手拢了拢,匆匆套上外衫和鞋子,拉开房门,提起裙裾,便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前院火急火燎地小跑了出去!

刚冲出走廊,来到前院,一股混合着草木灰和东西烧焦的浓烈气味便扑面而来!

抬眼望去,只见官驿大门右侧那个用于临时堆放材料的草棚,此刻已是浓烟滚滚!

漆黑的烟柱如同一条狰狞的恶龙,扭曲着、咆哮着冲天而起,几乎要遮蔽那刚刚露脸的太阳!

炽热的火舌正从草棚内部疯狂窜出,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茅草顶和木质支架,发出噼里啪啦的可怕声响,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得惊人!

草棚周围,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被惊动的力工们从四面八方惊慌失措地跑来。

有的端着盆,有的提着桶,大呼小叫,却显得手足无措,不知该从何下手。

几个反应快些的,正手忙脚乱地从院中那口唯一的水井里打水。

但井深水缓,打上来的那点水对于如此凶猛的火势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

萧景珩早已站在了院子中央。

他俊朗的面容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眼神里交织着震惊、愤怒和难以置信。

他正竭力保持着镇定,指挥着那些乱跑的力工:

“不要慌!快去井边取水!排成队传递水桶!快!”

但他的声音在巨大的恐慌和嘈杂声中,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而这场灾难的“第一发现者”李栓柱,则是一屁股瘫坐在距离火场不远的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

他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混合着烟灰和眼泪,眼神呆滞地望着越烧越旺的大火,双手无意识地捶打着地面,发出绝望的哀嚎:

“完了……全完了……我的材料啊……怎么就着了啊……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