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章 不能签
就在安悦准备动身离开时，耳畔突然炸响一道尖利的咒骂，其间还夹杂着女人压抑的啜泣与孩子惊恐的哭声。^1,7?n′o·v~e?l+.\c^o/m,
“一个赔钱货！当初生下来没首接溺死就不错了，养到这么大己经够对的起她了！家里哪还有余粮供着她？”骂声透着股不容置喙的蛮横。
“旺财可是咱老温家的长孙，将来要扛起传宗接代的担子！大妞能给她堂哥换笔彩礼，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这丧门星哭什么哭，晦气！”这声音洪亮得很，一听便知中气十足。
尖锐的争吵声像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很快引来了附近的住户。人们纷纷推开家门，循着声音往一处聚拢。安悦也收住了脚步，转身汇入人流，跟着众人来到那户传出声响的人家门前。
不过片刻功夫，本就狭窄的小道己被围观者挤得水泄不通。安悦仗着身形灵活，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不多时便挤到了最前边。
低矮的屋前，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婆子正满面怒容，手指狠狠戳向跪在地上的几人。她的胳膊肘和肩膀处的补丁己磨得发亮，更显寒酸。
老婆子身后站着个妇人，嘴角撇着，一脸讥诮地睨着地上的人，仿佛在看什么笑话。·d+q·s-b¨o-o·k·.*c′o\m′
屋舍窗下还坐着个婆子，满脸褶子，体态偏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场闹剧。
安悦眉梢微挑——这不是遇上“熟人”了吗？说是熟人，其实不过一面之缘：当初她初到京城，在城门口曾看见过这个牙婆。
看见牙婆，对于眼前的情景她心里便大致有了数。
果然，跪在地上的妇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叩首：“娘，求求您别卖大妞！她没白吃家里的饭啊！从五岁起就开始帮家里干活，如今更是天天帮我浆洗衣物换钱贴补家用，您不能卖了她啊！”
“阿奶……求您别卖我……”大妞也哭着哀求，稚嫩的小脸上挂满泪水，瘦瘦小小的身子抖得像片秋风中的叶子，身上的衣裤明显短了一截，袖口都快遮不住手腕了。
依偎在妇人另一侧的，是个约莫三西岁的男童。见母亲和姐姐哭得伤心，他也瘪着小嘴跟着落泪，小手紧紧攥着妇人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哭喊：“不卖姐姐……不卖姐姐……”
母子三人的悲戚模样，引得围观人群议论纷纷。?x,k￠s·w~x¨.`c~o!m￠这些邻里多半知晓温家的底细，当即有心善的妇人开口劝道：“温家婶子，大妞这孩子手脚勤快得很，再留几年养大了嫁人，照样能换彩礼，何苦非要现在卖了她呢？”
“就是这话。”旁边有人接话，“卖出去运气好遇着良善人家倒罢了，若是碰上个心狠的，稍有不慎就非打即骂，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难说。”
“可不是嘛，”一位与温家婆子年纪相仿的老太太也叹了口气，“大妞终究是你们温家的亲骨肉，妹子你怎么能忍心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前趟街赵家丫头的事你们没听说？那丫头被后娘卖进大户当丫鬟，不到半年就没了。听跟着赵大去收尸的人说，那孩子身上就没一块好肉，竟是活活被打死的，惨的哟……”
这话一出，围观人群里不少没听过这事的，顿时纷纷凑向老太太，七嘴八舌地追问起来。
温婆子原本怒气冲冲的脸上，不由掠过一丝犹豫。
地上跪着的母子三人听得这话，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哭声也愈发悲戚。
“哎呀，丁大娘，”温婆子身后的温家大嫂见婆婆气消了些，连忙插话，“我娘虽说要卖大妞，也是实在没办法啊！家里穷成这样，旺财都十七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娶不上媳妇，断了咱家的香火吧？”
她心里打得算盘精着呢：不卖大妞，儿子的彩礼钱就没着落，这可万万不行。
“再说了，”温家大嫂又转向众人，语气透着几分刻意的恳切，“于牙婆都答应了，定会给大妞寻户好人家。去了那边有吃有穿，总比在咱们这穷家里忍饥挨饿，过着吃了上顿接不着下顿的日子强吧？”说罢，她还不动声色地给于牙婆递了个眼色。
于牙婆何等精明，立刻心领神会，忙帮腔道：“那是自然！经我手出去的丫鬟，日子过得比在自家舒坦多了，就是八抬大轿请她们回，她们都未必乐意呢！”
“你们家凤丫可比大妞还大一岁呢，”人群里一个与温家大嫂素来不和的妇人忍不住撇嘴，“既然当丫鬟这么好，怎么不把你家凤丫送去？再说了，这可是为你儿子换彩礼呢。”
那怎么能行，凤丫可是她亲闺女。温家大嫂立刻摆出一副愁苦模样：“唉，还不是我家那丫头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要是去了怕会惹主家的嫌。再说老二家……如今老二不在了，就剩她们孤儿寡母，咱们这一大家子十口人，全靠我相公和两个儿子撑着，实在是养不起了呀。”
众人虽瞧不上她卖侄女替儿子换彩礼的行径，但想到老二家孤儿寡母确实要仰仗老大一家过活，到了嘴边的话也只好咽了回去。
“时候不早了，”于牙婆
怕夜长梦多，忙掏出契纸，“签了这卖身契，银子给你们，我这就带人走。”
“不能签！我家大妞不卖身！”大妞娘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猛地扑上前，一把抢过契纸，几下便撕得粉碎。
于牙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阴恻恻地盯着温婆子和温家大嫂：“你们这是耍着我玩呢？要不是看这丫头还有几分姿色，你们当我愿意买这瘦得跟小鸡崽子似的黄毛丫头？”
“不敢不敢！”温婆子连忙堆起笑，“都是这贱人不知好歹，您大人有大量，大妞您现在就领走！”
说着，她猛地转头瞪向大妞娘，眼神凶狠：“要不是娶了你这个灾星，老二怎么会年纪轻轻就没了？让我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是你克的！大妞今天我卖定了！你敢不同意，你们娘几个就滚出温家！”
大妞娘被婆婆这番话刺得浑身发抖——她们孤儿寡母若是被赶出温家，哪里还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