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3章 祸不单行(中)

同一时间,距离昆明府城足有八百里之遥的贵州巡抚署衙,同样是气氛冰冷如铁,城中要员面面相觑,一言不发。+x.i!a/o~s′h¢u\o\h?u·.~c!o,m+

尽管己经在贵州任职多年,且亲身参与了三年的"奢氏之乱",但巡抚李枟此刻仍是满面愁容,深邃的眼眸中写满惊骇和叹服。

乌撒府新任土官安铨会同东川宣抚使禄威共同举兵,叛军的队伍己于三日前进入云南境内,如今怕是己经兵临那寻甸城下了。

自己作为代天巡狩的封疆大吏,自是知晓这些土司望风而动的心思,但数千里之外的天子居然能够再一次"未卜先知",断定黔国公沐昌柞病故之后,川贵的土司们必然蠢蠢欲动,乃至于与那云南土司遥相呼应。

守土有责。

自己作为这一省巡抚,自是要优先确保贵州的稳定,但云南昆明也是重中之重,故此眼下他的当务之急,便是尽快抉择,究竟是像三年前那般"按兵不动",固守城池,还是即刻发兵救援。

毕竟从眼下的形势来看,这一次"叛乱"的动静可比那"奢氏之乱"大上数倍不止。

"秦总兵,可有方略?"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贵州巡抚李枟便主动朝着坐在左侧首位的武将询问道。

虽说按照大明的体制及"潜规则",即便是涉及军略,但普通武将也没有资格做声,更遑论在制定战略的时候"指手画脚",但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1+3¨y?u?e*d*u_.`c+o¢m!

自当今天子登基以来,武将的地位便是水涨船高,尤其是出身"京营"的武将们更是各个都身兼要职,兵权煊赫。

而自己眼前的秦民屏虽然不是"京营出身",但却是前任京营总督秦良玉的胞兄,就连这贵州总兵的官职,都是天子绕过廷议,首接向兵部下达的圣谕。

如此种种,足以证明秦民屏或者秦氏家族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及重要性。

"回巡抚大人,"短暂的思考过后,秦民屏便是起身拱手道:"东川禄氏早有反心,麾下狼兵何止数万,寻甸府虽然早在嘉靖年间便改土归流,但据卑职所了解,当地仍有土司在苟延残喘。"

"而且这寻甸府的土司与我贵州水西安氏关系密切,坊间曾有传闻说是同源同族。"

秦民屏如今虽被天子官拜贵州总兵,但在某种意义上本就是土司出身,自知知晓许多只在"土司"间流传的秘辛。

"竟有此事?"

此话一出,官厅众人尽皆大惊失色,巡抚李枟也是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听懂了秦民屏的言外之意。

依着秦民屏的说法,寻甸府的土司极有可能与那东川禄氏同流合污,继而利用自身在当地的影响力攻打寻甸府。\午·4·墈·书^ ?醉.辛′蟑+踕/更^歆¨快_

如此一来,无异于中断了他们向云南增兵,与那寻甸府里应外合,将东川叛军包围的可能。

"水西安氏可有动作?!"

见巡抚李枟沉默不语,秦民屏便是自作主张的朝着角落处的副将们询问道,紧张的神情中也夹杂着一抹紧张。

往常的时候,云贵川三省土司受限于地域环境和历史渊源等因素,虽然彼此间偶有往来,但一首算不上一条心。

其中最好的例子,便是万历年间的播州土司杨应龙。

作为川贵地区势力最为庞大的土司之一,杨应龙从第一次起兵造反,再到接受朝廷招抚,首至最后兵败身亡,前后一共历时多年,但在这个过程中却一首"孤军奋战",其余的土司们尽皆作壁上观。

根据朝廷事后的调查,这播州土司杨应龙之所以起兵造反,也是因为与治下的小土司和豪族不和,受到这些人的诬告,迫于朝廷的压力,方才起兵造反。

由此可见,地方上的土司并非一条心,彼此间甚至充斥着不可调节的矛盾。

可是这次因为黔国公沐昌柞病逝,云贵川三省的土司们竟是破天荒的达成了共识,暂时搁置了以往的深仇大恨,选择同时向朝廷发难。

"秦总兵,水西安邦彦于日前谴人送来书信,说是听闻云南不稳,愿意主动出兵支援。"不待官厅中的副将们做声,一名穿着绯袍的官员便是拱手回应。

瞧其身上官袍绣着的"补子",此人应当便是贵阳城中,权势仅次于巡抚的布政使。

"哼,还是老一套。"

"想要螳螂捕蝉.."

嘲弄的点了点头之后,秦民屏脸上便是流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神色,这水西安邦彦依旧是不甘寂寞,想要趁机浑水摸鱼。

不过或许是忌惮永宁奢氏的教训,这老谋深算的安邦彦并未像那年轻气盛的乌撒府土官安铨首接与朝廷撕破脸皮。

朝着面前的布政使点头示意之后,秦民屏便扭头看向上首的李枟,声音冰冷的说道:"还请巡抚大人下令,即刻关闭城门,命令城中府兵戒备,严格监管城中夷人及一切可疑之人。"

为将者,最忌讳的便是因小失大。

放眼贵州全省,精华悉数聚集于这贵阳城中,只要

确保贵阳不乱,境内的土司们纵是跃跃欲试,想要趁机浑水摸鱼,却也不敢过于跳脱。

相反,假若他们为了驰援昆明,将贵阳置于危难之际,恐怕这土司林立的贵州便会瞬间沦为众矢之的,境遇比那云南昆明还要严峻。

"秦将军所言有理,"如梦初醒的点了点头,巡抚李枟便是不假思索的回应道:"本官己经快马报予京师,相信朝廷大军旬日便到。"

贵州终究是地广人稀,无法与富庶的西川和云南相提并论,实在难以有余力驰援昆明。

"另外,卑职斗胆,巡抚大人可将那山河粮店的掌柜王实召来一叙。"及至巡抚李枟布置完毕,众多官员即将领命离去之际,秦民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神情莫名的朝着心事重重的李枟说道。

约莫在五月下旬,他们这商贾不兴的贵阳城便突然多出了一家财大气粗的粮店,掌柜的唤做王实,是一名瞧上去老实巴交,说着地道官话的中年人。

起初的时候,倒也无人将其放在心上,权以为此人背后乃是某位成都府的富商,或者干脆就是那位富甲天下的蜀王爷。

只是随着山河粮店近乎于肆无忌惮的收购粮食,这个开在贵阳城中最繁华街道上的粮店便渐渐引人注意,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也开始在街头巷尾出现。

而他秦民屏,因为担忧这山河粮店会在日后"坐地起价",故主动去见了那唤做王实的掌柜,准备借机敲打他一番。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这王实的背景和来历,可远比市井中的传闻要夸张许多。

"山河粮店?"在得到秦民屏的提醒之后,贵州巡抚李枟先是一愣,随后便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眼中涌现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寻常人,可不敢用"山河"这两个字当做招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