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慈母慰怜语

这代炙天神君选定的三名神守如今都在子颜面前。无鸢是皇帝册封后再和胡铭音战后失踪的,这铜鉴楼主据说当年在争夺神守位子中胜出可到了后面却未继承神守之职。


现在站在腾青和子颜面前的无戚变回了中年女子的模样,袁騖问道:“就是这个严回吗?”无戚点头,“你为了他连神守都不要做了,可严回到了闻一教好多年,莫非…”


“大师兄不要猜了,我当年跟他回了泾阳,没过几年就想抛弃我和女儿,可他打又打不过我,知道我无法回戍擎大概才逃到范启国里。当年师父到过泾阳要我回去,可我哪里还有颜面回神宫。我求她用神力将我化成严回的样子,好继续经营铜鉴楼,师父还让七师姐嫁到泾阳陪着我。三年前又叫腾青到我那边学艺。”无戚说这话也是给腾青他们一个解释。


“严回是春惜宫严青的侄子,因而知晓玄武神宫法术,靠着严青才能在那处经营买卖法术。严回离开后从未和我们联系,前些日子师父才告知我,他大约潜伏在西威军中做了闻一教奸细,师父急召我回来,今日路过奄城正好在街上看见腾青。”


袁騖记忆中的无戚应该还是个小女孩,看着面前陌生妇人,袁騖叹气道:“怪不得刚才你冒充严回到我这边禀报,说腾青已去过了大狱。”


“我已听到全旺廉来太守府说的事情,”无戚回头看看腾青二人,“你们速去牢里救那些女子走,如今是我的繁花境,大师兄要脱身还不易。”


腾青想无戚可并无神力,如何抵挡袁騖:“不行,师叔…不,师姐,我们一起走。”


“清欢你不知我功力吗?刚才阵外那些人吸走的你的炙天神力,我已都取得了,快走,这边太守府已派人去大牢,当心他们要玉石俱焚。”


子颜拽住腾青手腕,想起桃花林中窥见的真相,附在无戚耳边低语数句。无戚闻言颔首,腾青只觉子颜掌心发烫,再睁眼时,二人已立在奄城大牢的阴影里。


擎洲大营帅帐中炙天神宫的仙师已做好准备,只待两位神守携相王鼎归营。等到了半夜帐中突然起了阵风,这营帐众人紧张了起来,还好见那围绕的光芒是蓝色的,果然是玄武神力夹带了数十人出现在这帐正中。就连一边正襟危坐的腾文礼也站起身来,这些人中间只有两名男子,便是子颜扶着腾青。


“父亲,快叫人准备开启血境相王鼎的法坛,此事已暴露了。”


子颜和腾青身上都带着伤,奄城大牢中早已埋伏了袁騖的人,无戚装成严回才没让他们藏起这些血离族女子。子颜和腾青怕用神力伤了无辜,这才和闻一教众人只比仙术,只是两人还在仙师一等这才受了伤。腾青炙天神力未复,全赖子颜以玄武神力裹带众人瞬移归营。


腾文礼见爱子受伤,急欲上前,腾青摆手:“我没事情,我们要立即开启血境,解除血离族人体内的炼心咒。子颜,这是我爹。”


子颜方要行礼,已被腾青拽至帐外。子颜从相王鼎中取出血境大鼎置于营前,解炼心咒的法诀已渡入三十余名女子体内。听闻此举可解父兄所困之咒,这些女子都愿投身血境开启仪式。


腾青问子颜可还记得任性流法师如何施法,子颜点头:“我怎么会忘记,需以血离族人为引,我附于云莲身上。待鼎开血境,你用神力将奇境扩至擎洲敌营上方。”


说完将玄武神力输入一柄金玉叉中,拿出另一柄递给腾青,他早已将这金玉叉神奇之处告知腾青,等炙天和玄武神力合在一处,就无须怕对面营中胡铭音来破坏。


子颜已有月余没见过云莲,此刻看那女孩关在牢中早已蓬头垢面,他到云莲身前和她讲,要用法术操纵她身体:“你放心,我定不会伤害你的。”


“神守怎么讲,我就怎么做,只是这已经许久了,不知神守可有凡郎消息。”


子颜垂眸避开她的目光,召血离族人环立鼎前。他立于云莲身后,双手抬起,云莲在法术牵引下同步动作。当子颜念出徐逸平的血境咒语,她亦随之复诵,相王鼎中即刻腾起血红色烟雾,如灵蛇般升向空中,刹那将擎洲军营上空染成血色。腾青将白色炙天神力注入叉身,右手翻转间,两叉相触 ,两股神力骤然交融,化作光流顺着叉身奔涌。他扬手将神力刺入血境裂隙,那片血色穹顶应声扩展,方圆数十里的擎洲上空皆被笼罩。


子颜再念第二句咒文,血离族女子们忽然纷纷倒地,体内涌出的血液化作赤红丝线,凌空汇入血境之中。转瞬间,凡被血境覆盖之地,所有血离族人的血脉皆如活物般升腾,在穹顶下翻涌成血色旋涡。


子颜见血色相融已近尾声,正要念出第三句咒语让血液返回血离族人体内,忽然身侧凭空浮现银白色光晕,光晕中递出一柄长剑。子颜左手腕的蘅焰镯与那剑共鸣作响,他脱口唤出 “秀皇!”,未及反应,剑身已直刺而来。


刹那间子颜脑中闪过上次被秀皇刺伤的景象,旧伤尚未痊愈,此刻匕首又交于腾青手中。他刚闭上眼,便听见金属碰撞的锐响。睁眼时见腾青已用幻化之剑挡开秀皇,但其左手金玉叉上的炙天神力骤减,上空血境范围瞬间缩小。幻化之剑仍与秀皇缠斗,子颜与腾青对视一眼,皆知是元尊在暗中破坏。子颜示意腾青将匕首交还自己。


炙天神力既已用于对抗武神之力,支撑血境开启的玄武神力便显不足。子颜将牧野神力注入血境,传说中的第一神力果然将血境范围扩大一倍,新的血线在周遭涌动,他估算方圆数十里的血离族人已尽数纳入血阵。


见腾青与虚无中的元尊招式相接,子颜急忙将最后一句咒语传送给云莲。随着咒语从云莲口中念出,天上血阵翻涌着坠下千条血线,落入地上晕厥的血离族人体内。此时藏在虚空中作战的胡铭音攻势骤增数倍,腾青刚在繁花境与袁騖交手,伤势未愈,一时落入下风。他犹豫间未能挡住秀皇一剑,那剑竟调转方向,直朝子颜刺来。


腾青疯了般扑向子颜,却只接住一蓬飞溅的血雾。一股温热喷溅在他面颊,模糊了视线:"子颜!""我无事,是…"


他低头时才见,云莲不知何时抢在子颜身前,秀皇剑贯穿了她。神力附于剑刃,女子的身形如流萤般随风溃散,最后一缕魂魄飘向空中时,那双眼睛仍望着子颜,唇间溢出破碎的呼唤:"凡郎…"


子颜以相王鼎关闭血境。炙天神君所赠册子记载着奇境详情,部分附有神咒。血境本是范启国境内异境,为炙天大神收编,而相王鼎仅能操控血阵启闭,与血离族人异能无涉。象王宫中任性流何时窥破血离族秘密,镇山老祖又是何身份,皆成未解之谜。


炙天神宫弟子安顿血离族女子,腾文礼军中被俘的血离族军士经咒语测试,果然解除炼心咒。神君以神力彻底抹除咒术根源,袁騖再无施用可能。相王大鼎由军士严加看守,日后若遇范启国军中能化妖的血离族人,炙天神宫弟子可依此如法炮制。...


“嗯,你先别管别人,你身上的伤我要帮你治下,还有你那个楼主师姐有没有从袁騖那里脱身?”


腾青这才想起无戚,急命神宫弟子通禀神君:“不行我回奄城去一趟。”


子颜过去扶着他:“那我还是要把你的伤口治下。”他将腾青送入营帐,刚坐到床头要用神力疗伤,腾文礼带着位中年美妇疾步而入。那妇人望见榻上的腾青惊呼道:“欢儿,你怎么样了?”腾青尴尬,只能说:“娘,我没什么。这是我和您说过的子颜。”


子颜见长公主气质华贵,眉眼间和魏灵帝些许相似,腾全七成是随了她的样子。倒是她最小的孩子腾青,体型和腾文礼一般,只是容貌比他父亲英俊,可现在看来也和公主不像。


长公主曾有三年未见幼子,等腾青回到秋壑,整天提的都是子颜,不说这容貌,就是能代锦煦帝管着朝堂,也让临猗长公主啧啧称奇。公主和腾文礼想的不同,戍擎元帅、腾翼国国主腾文礼看来这玄武神守只是锦煦帝端木暇悟实现一统四国的利器;可临猗听了儿子说,子颜虽然和他同岁,可却是鼎辰国南方贱民出身,自小就是孤儿,亏的玄武神君收留。


她今日见面前子颜,非但比腾青矮,还瘦弱许多,脸色苍白,配着他那容颜实是让人怜爱不止。尤其听腾青说,子颜一出生母亲就离去,做娘的哪里能听到这个。临猗长公主扶起行礼的子颜:“我是欢儿的娘,喊我长公主便生分了,叫伯母吧。”


“是,伯母。清欢今日神力损耗太过,又在奄城牢中被闻一教法师所伤,我用神力即可复原。”子颜说罢双手腾起玄武神力,拂过腾青身上伤痕,血痕瞬间消失。腾文礼夫妇连声道谢,子颜却摆手道:“清欢多次救我,今日为护我才受伤。遇强敌是我疏忽,他早有提醒,全是我的不是。”


“子颜,这是我们神宫之祸,与你无关。” 腾青见他自责,急忙安抚。子颜见腾青有父母相伴,酸楚极了,起身告辞。临猗挽留道:“听欢儿说,上次你在秋壑受伤还未愈,那一剑是为救全儿被他刺的,后面欢儿又中了元尊的咒语,他自己也伤了你。我见你面色不好,留下休息几日吧。”说完看看腾青。


不料腾青只客套挽留几句,并未强留。子颜心中失望,执意要走。临猗见儿子反常,与腾文礼交换眼色。腾文礼随即道:“子颜不能走,齐垣庄正想见你。”


见子颜同意留下,长公主吩咐在腾青营帐中临时再摆个床榻,腾青却道:“娘,我们是缺营帐吗?好歹子颜也是神守…”他话未说完,临猗瞪了儿子一眼:“你这几日是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你才委屈他。”言罢,笑盈盈看着子颜:“这边闻一教奸细多,我怕你一个人有危险,好歹欢儿在,不用怕。”


子颜自然明白公主意思,可桴媫的咒语之事自己怎么讲的出口,要不是那天腾青中了胡铭音的“极离咒”发作也没这么快。“都忙了一晚上了,你们两个一定饿了,”临猗示意下人送进来夜宵,“子颜不吃荤腥,今日做的都是素的,你们俩吃完了,我叫人进来伺候洗漱,早点睡吧,天就要亮了。”


腾青听母亲惯着子颜,刚想撒娇,腾文礼便沉声斥道:“男子汉大丈夫,要吃就吃,不吃睡觉!”


临猗见子颜衣上血痕未消:“可还痛?别硬撑。” 她白了腾家父子一眼,“男人总说小伤无碍,痛的可是自己。等下叫太医来把脉,明早得喝药。” 子颜听着这般关切,心中暖意涌动,自幼无母的他,从未有人如此叮咛。他故意放慢进食,盼着公主多留片刻。


没成想等他和腾青两个换好衣物正准备入睡,临猗又带了太医进来给他把脉开药。一听子颜的病情,临猗没有忍住又开始责怪儿子:“你前些日子还和我说,要好好保护子颜,他这大伤未愈,怎么又会让你带去秋壑!”


“那天还好我们去了,才救了三哥!”


“可回来的时候你不是还伤了他!”


腾青委屈不已:明明自己重伤,母亲却只围着子颜。待长公主离去,他嗔怪道:“子颜你可是对我娘施了法术,她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哼,这还不是你自己和她说了什么?”


腾青想起曾和父母说过,等这场战事结束就要子颜随着他住在秋壑,要是子颜不允自己就跟去泾阳。那时长公主听了就说:“欢儿你把他带回来,娘一定有办法留住他。”


可此刻见母亲极力挽留,自己却失了执念。他正想问子颜缘由,却见榻上之人已背过身,不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