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 01 清算

Chapter 01 清算


整个东京像是世界末日后的荒原废土。


昏黄的日光照彻鳞次栉比的钢铁森林,宽阔的街道和逼仄的小巷五颜六色交错拼贴,发达城市的现代感和人烟稀少的原始感在这座广阔都市中诡异地重叠起来。


东京市中,能逃掉的人都逃掉了。剩下的人,只能战战兢兢地躲在家中,祈祷这场持续数日的、惊天动地的异变早日结束。


商场、餐馆、写字楼,不少地界有着激烈的打斗痕迹,随处可见断壁残垣、尸身血迹。所有基础设施由于社会停摆而缺乏维护,盘根错节的公共交通线路也早已停止运营。


“一、二、三……八、九、十。”


漆黑而宽敞的隧道延伸向远方,其间的烟尘还未散尽。牧野未来站在铁轨上,打着手电筒,清点着正在缓慢粒子化消失掉的时间溯行军残骸。她周围的墙壁、地面上全是灰蓝色的血迹,铁轨裂了一大半,可见战况激烈。


她若有所思。


“还差一个。”


话音未落,身侧的隧道深处传来尖啸,凶狠的杀意随劲风刮来,她垂着眼不闪不避。比她头颅还大、指甲锋利如刀刃的利爪悬停在她侧脸三寸远处,却不能再靠近她分毫。


银蓝色的凶物吐出一口凄厉的哀鸣,随后,寂静中响起了刀从躯体中断然拔出的、肌腱撕裂的声音。


最后一只时间溯行军轰然倒地。身形高瘦的棕发武士轻盈落在牧野身侧,铠甲摇动,从容收刀。


“辛苦了,长谷部。”牧野体贴地问:“你要先回本丸休息么?”


压切长谷部一脸拒绝:“不需要,主公。”


他拧紧了眉头: “这里危机四伏,我会一直在您身边保护您,直到这危险得离谱的任务结束。”


牧野笑了一下。


“那就麻烦你了,不过不用勉强。”


她闭上眼。


一旦完全沉下心,就能听见脑海里的时钟,秒针滴答转动的声音。


还剩大概八个小时。


“反正,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


在无数世界的无数独特时代之中,咒术世界的发展,是令所有审神者都咂舌的混乱。


有如天外陨石的不可抗力,随事件而飘忽变化的武力值,主人翁们无法自洽的行为逻辑和多变的性格……这个世界令审神者们敬而远之,毕竟要引导其走向正确的历史,实在是太消耗脑细胞了。


所以当涉及到咒术世界的任务积压如山后,这份责任自然而然落到了杰出资深审神者——牧野未来的头上。


奖励丰厚,而且知恩要图报,牧野未来欣然接受,来到咒术世界将近十年,完成了大大小小的任务,防备着三天两头出现一次的时间溯行军。


大概是因为近百年来最大历史事件即将到来,死灭洄游开启后,时间溯行军们八方袭来,一队比一队猛,而且目的五花八门。


“一周前有个队想来保下禅院家,前几天那队想来杀了乙骨……”牧野一边活动着手腕,沿着隧道往外走,一边冷冰冰发牢骚。


“不自量力还给我添麻烦。”


“既然是‘不自量力’,为什么不放任他们去送死算了?”长谷部跟在牧野身后问道:“那几个孩子,想要解决这些小麻烦,也还好吧?”


“问题就出在这个‘也还好’上面。”牧野说:“杀掉时间溯行军,是很简单。但我们这次的任务并不只是‘消灭时间溯行军’。”


“我们的任务——‘确保历史不被改变’,在这个乱七八糟的咒术世界,是很难的。本来孩子们就在焦灼地梳理局势,这时候却有目的不一的不明人士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话,会导致他们以为还有很多阵营与势力在暗中参与此事,错估了局面。”


“如果是一个低武世界,暴露了时间溯行军的存在,也就算了。”牧野笑笑:“在这种情况下,时间溯行军和我们都是历史主人翁们无力抵抗的天外来客,我们确保能把溯行军们收拾干净,拍拍屁股走人就行了。原世界人物之间的博弈,是不会、也无力将我们考虑在内的。”


“超高武世界也是一样的。主人翁们捏死我们就像捏死蚂蚁一样容易,这种世界里,甚至我还遇见过那种伸出右手触碰一下溯行军,就能让他们消失的变态男子高中生。因此即使我们暴露在了人前,他们也不会把我们放在心上。”


长谷部领悟得很快。


“但是这个世界不一样。时间溯行军和我们的武力值,和这个世界里的一般咒术师,差不多在同一个量级。我们的存在,会动摇历史人物们的分析和策略,对么?”


牧野显得有点欣慰地点头。


被主公肯定,长谷部清清嗓子,不着痕迹地以轮廓最英俊的角度转向牧野,摸着高挺鼻梁,做冷静沉思状:“为了不干扰历史,我们必须确保时间溯行军不会被主要人物们发现。因此,我们需要及时在黑暗中消灭他们。这就是我们——黑夜中的幽灵,默默无闻的历史守护者。”


“分析得很好,长谷部,就是这样。”


牧野一脸高深,其实自己也没搞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她关掉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压切长谷部杀掉时间溯行军后蹭蹭上涨的经验条,坦然地伸手,摸了摸长谷部衷心凑下来的毛茸茸的头顶。


她愿意接下咒术世界这个烂摊子,原因之一就是时之政府许诺给她的十倍经验值道具——咒术世界专属版。不趁着这个机会,让刀剑们多杀点时间溯行军,实在可惜。


她继续踩着铁轨深深浅浅往前走,长谷部熟稔地紧跟在后。


“总而言之,最终之战在即,我们再坚持一小会儿,就可以回本丸休假了。你们想去哪玩?去北海道堆雪人,还是去马尔代夫晒阳光浴……”


手电筒的光往前延伸,照亮了一处站台,牧野话音戛然而止。


她的心跳不受控地乱了几拍。


一个人站在站台上,身形颀长。


他懒洋洋抱臂靠着柱子,像是等候多时。


他身穿白色和服,袖袍飘摇,里衬的黑色紧身衣勾勒出劲瘦腰肢。他的白发在风里晃动,像是雪豹干净柔软的皮毛。


那双浅蓝色的眼睛斜斜瞟了过来。牧野已经很久没有在光亮的地方直视过那双眼睛了,最近总是在夜里、在暗处,看那两弯难以捉摸的深海。


这张脸板起来的时候,非常有家主的范儿啊。牧野想。


换下高专制服,做回五条家主后,那一点仅剩的平易近人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了。也可能是因为在狱门疆里一个人待了太久,忘记了去假装亲和吧。


本来,他也只是为了让学生们不要害怕他,而习惯性地面带微笑的,但现在他不需要这样做了,孩子们经过了锤炼,都变得冷酷、坚强。


站台大厅空荡无人,漆黑的隧道延伸向远方,两人一上一下对视,静默了大概三秒钟。


在角落里偷偷潜伏惯了,此刻被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牧野有点无所适从地眨了眨眼。


上次见面,是多久之前来着?她恍惚了一下。


好像是涩谷事变之夜。


那天傍晚,动荡的闹剧正式揭开序幕,在诅咒师的煽动下,催促五条悟下到地铁站三层的声浪一波比一波大。他在万众瞩目之下欣然赴会,而牧野作为武力低微的辅助监督,站在一旁的队伍里,低头等候着夜蛾正道的调遣。


众望所归的“最强”插着兜,穿越人群,朝漆黑夜幕深处走去。众人屏住呼吸,气氛紧张,唯有他看不出一丝紧绷,唇角松弛,眼罩遮盖了神色。


在经过牧野的时候,他的面庞朝她略微转了转,似乎视线在她身上蜻蜓点水。


牧野面无表情,只暗自攥住了衣摆。


为什么突然看向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事实上,牧野对今晚会发生的一切事情,再清楚不过了。


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


她不会告诉他,今晚,整个涩谷是一张大馅饼,对面已经把这张饼铺在锅里加上热了。


而他就是那团最重要的馅。


如果她随便提点什么,事态或许都会变得不一样吧。比如敌方有人在操纵夏油杰的尸身,比如他们带来了一个可以封印你的特级咒物……这些已知的情报,足以让他保持冷静,以翻转涩谷的局面。


但是牧野绝对不打算说。


这和她遵循的道义相悖,也有违她的职业操守,而且完全是在出卖自己。


五条静静低头,注视着牧野西装袖口下不着痕迹握紧的拳。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个那个——”他低头,眼罩朝向牧野,弯起嘴角,语调轻快地发话,“是京都分部的牧野小姐吗?”


嘶——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射了过来。


牧野面上不动声色,实则神经紧绷,觉得浑身像有蚂蚁在爬。她仍旧低着头,避免与五条悟直视。


……什么情况?


“是我,五条先生。”


事态紧急的当口,这男人居然开始闲话家常。


“难得你在东京呢。”五条说:“感觉今晚稍微会有点麻烦。你觉得呢?”


不要像出门遛弯偶遇邻居一样寒暄啊,拜托。


你这几年那副,见到我,还要歪着头,脑门上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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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个问号的样子是假的吗?牧野腹诽。


其实他们曾是师生关系——但那也只是快十年前的事了。而且牧野,应该是他最不上心的学生之一。


对手太不按常理出牌,她也不知道该不该顺着他的节奏说点轻松的话,只好继续垂着眼,一向说话条理清晰的她难得磕绊了一下:“我、我觉得?大概是挺麻烦的吧。不过如果是五条先生的话,应该……”


没什么问题吧。


违心的谎言卡在喉头,滞涩。


这个人累到极限后一瞬失神,被狱门疆牢牢禁锢住双手和躯干,对着昔日挚友的脸暴怒质问的模样浮现眼前——那是他所露出来的,少之又少的无力模样。


没什么问题吗?


所谓的“没什么问题”,于她来说是个明晃晃的谎言,而她也不想像所有人那样,理所应当地给五条悟施加压力。虽然那家伙不会因为无关人等的期望而给自己添加压力。黑是黑,白是白,麻烦就是麻烦,简单就是简单。


心软是送死的开端!心软是送死的开端!心软是送死的开端!


她一面告诫自己,一面不争气地、干巴巴地换了个保守的说辞:“五条先生尽力就好。”


尽力就好?


她这句话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平日里繁华的涩谷街道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牧野知道所有人都会觉得她很离谱。


她这是讲的什么话,什么“尽力就好”?不应该士气昂扬地对这位最强表达信心吗?这种有气无力的话算什么啊?这应该是一个阅尽千帆的老大爷对气馁的后辈拍拍肩膀说出的话才对吧。


这家伙是在泼冷水吗?不信赖五条悟吗?她算哪根葱?


牧野真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不敢去看五条的表情。


片刻之后,头顶一阵气息压了下来,她耳边传来男人放低的声音。


“真刺耳啊,这客套的鼓励。”五条凉凉往她耳朵里吹气:“老师还是第一次这么被小瞧呢,感觉很新奇哦。”


“莫非牧野小姐觉得今晚很、麻、烦?”


牧野心跳漏了一拍。


不对劲。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五条的态度,让她觉得有些东西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终于忍不住,抬起睫毛,目光透过五条的眼罩,借助自己的记忆,描摹他或许仍旧不可一世的眼神。


她是露出了什么马脚,因此他跑来试探吗?


这也能解释他怎么突然跑来搭话了。


牧野自嘲一笑。


她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丝大胆的想法。头一回像个赌徒,头一回放任自己走上了钢索。


反正都快结束了。


冒险一次吧。


“……我说五条先生啊。”


这位极有职业操守的审神者最终还是破了一点规矩。


“小心点,我说真的。”她悄悄说:“要小心一点。”


五条顿了一顿,牧野分辨不了他眼罩下的神色,只看见他歪了歪头,有点娇俏地“嗯”了一声。


“牧野小姐只想说这个?”


牧野佯装无辜:“……我还能说什么?”


似乎没有听到满意的答复,五条笑起来,笑得令牧野头皮发麻。


“没关系,虚情假意的小骗子。”


五条耸了耸肩,直起身前,对牧野轻声说了最后一句话:


“等我回来,再好好跟你算账。”


牧野认命闭眼。


“你、你回来再说吧……五条先生。”


--


在进入地铁站之前,五条悟大概只当涉谷之夜是一场平平无奇的历练,虽然这麻烦声势浩大,但一切都不会超出他的预料。


所以他让牧野等他回来,但应该没想过会让她等这么久,等到东京翻天覆地、血雨腥风。


牧野也没想过,等了这么久,真相都已经水落石出了,他还是真记得要收拾她。


“想得这么美?整个日本风雨飘摇,牧野小姐却又是北海道,又是马尔代夫的。”


长谷部站在牧野身后,盯视着五条悟,神情戒备。他微微岔开双腿,手握在刀柄上,蓄势待发。


五条站在台上,俯视着牧野和长谷部,皮笑肉不笑地调侃。


调侃这个显然还保留着很多秘密、明显没有把自己和咒术师划分在同一阵营的学生。


他伸了个懒腰,左右摇晃着活动筋骨,像只午睡刚醒的猫。


“不考虑带上老师一起么?”


老什么师啊。


牧野看出了他的来者不善,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真是个记仇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