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朕要罚你
按祖宗法度，大行皇帝梓宫下葬，山陵事毕，新君便该即刻宣读遗诏，正位登基，改元换号，以安天下之心。*墈?书*屋`晓¨说¨徃, !首￠发′
然则，自永昭陵归来己逾三日，垂拱殿的御座依旧空悬。
皇长子赵昕虽己开始临朝听政，处理日常奏章，但他坚拒了百官数次关于宣读遗诏，举行登基大典的恳请。
他每日依旧身着素服，以皇子之仪行事，而非新君。
宰执重臣们心急如焚。
“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政事堂内，首相富弼带着几位核心大臣，对着端坐上首的赵昕苦苦相劝，“大行皇帝遗诏在此，早日宣读，早正名位，方能安抚朝野，震慑宵小！如今西夏犯边军情未绝，南疆亦需安抚，若储位久悬，恐生变故啊殿下！”
“是啊殿下！”韩琦亦是满面忧色，“如今汴京城内外，流言纷起，人心浮动！皆因大位未定之故！请殿下以社稷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念，速宣遗诏，登临大宝！”
赵昕看着眼前这些心急如焚的国之柱石，那张脸上却显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固执。
“诸位相公，”他的声音沙哑，却是异常坚定，“孤知道诸位心忧国事。然，父皇临终前，特意留下密诏，言明此诏...需待我兄长沈瑜在场，方可宣读。”
“什么？！”众臣哗然。
欧阳修忍不住出列：“殿下，此言当真？大行皇帝遗诏，关乎国本传承，何以....何以需待驸马在场？”
“孤不知。\0,0/暁~税`惘. `埂.薪+最*全·”赵昕摇了摇头，目光扫过众人，“孤只知，这是父皇的遗愿。父皇弥留之际，反复念及兄长之名，憾其未能得见最后一面。此遗诏，必有深意。兄长为国出使，历经生死，方才归来，又逢国丧家恸，身心俱疲。孤...不忍在他缺席之时，宣读这份关乎你我君臣名分的遗诏。此非独为兄长，亦为全父皇临终之憾，全我赵昕为人子，为人弟之孝义。”
他站起身道：“请诸位相公体谅。待兄长身心稍安，孤必立刻恭请兄长入宫，共听遗诏。在此之前，国事有诸公辅佐，孤亦会竭尽心力，断不敢懈怠。此事...休要再提。”
说罢，他转身便向内殿走去，留下满堂面面相觑却又无可奈何的宰执们。
公主府内，沈瑜听着福伯带回来的消息，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是赵昕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他，也是在向满朝文武宣告：沈瑜，是他赵昕不可或缺之人。
可这份保护，代价太大了。
“傻孩子...”沈瑜喃喃自语，眼眶微热。
翌日清晨，沈瑜换上素服，主动上朝。
“哥。”赵昕竟然捧着遗诏，走到沈瑜面前，亲手交到他手中。¨6·吆′看+书\王. .罪?欣.璋*结?哽*欣~哙￠
沈瑜看着赵昕眼中的血丝，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孩子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给予自己最高的信任与荣耀，也是在向满朝文武宣告，他沈瑜，无可替代。
沈瑜不再推辞，接过遗诏，转过身，面向丹墀之下黑压压的文武百官。
他一步步，独自走上那通往御座的御阶。
最终，他停在御座之前，转身，面向众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和他手中的那卷遗诏上。
沈瑜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了那卷沉甸甸的圣旨。
“朕继承大统西十年，兢兢业业，未敢懈怠，然天命有常，终归尘土。今大渐弥留，国祚不可无主，神器不可久悬归，今沉疴难起。国赖长君，社稷为重，兹有皇长子赵昕，乃朕之骨血，天性仁孝，聪敏好学慧敏达，历经磨难而心志益坚，堪当大宝。”
“着即皇帝位。尔文武百僚，当尽志不堕，深肖朕躬，可堪大任。着即传位于皇长子赵昕，继承大统，君临天下。愿尔钦承朕命，敬天法祖，勤政爱民，以安万邦。凡我宗室臣民，皆当倾心辅弼佐，共保江山社稷，永固万年根基。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遗诏的第一条，便是传位于赵昕。
话音落，赵昕在百官的注视下，缓缓走到御座之前，面向南方，转身，坐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富弼为首的百官，齐刷刷拜倒在地，山呼万岁。
国己有君，天下归心。
沈瑜看着御座上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心中既有欣慰，又有无尽的感慨。
他没有停顿，继续宣读遗诏的第二条。
“朕之婿，驸马都尉沈瑜，三元及第，才兼文武，于国有不世之功。献酒精以活军，制神兵以安边，平南疆以拓土，使辽国以折冲。其忠勇智计，世所罕见。然朕在时，恐其功高震主，引朝野非议，故多有压制，未尽酬功之典，朕心，甚为有愧。”
读到此处，沈瑜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他从未想过，赵祯心中，竟对他怀有如此深的歉疚。
“今朕将逝，再无顾忌。特封沈瑜为秦王，食邑三千户，封地京兆府。许其开府建衙，自选僚属
。此异姓封王之典，虽逾常制，然朕意己决。后世子孙，当念其护国安邦之功，与国同休，永世弗替！”
“什么？！”
“郡王？！”
“秦王？！封地京兆府？！”
这一次，殿内是真的炸开了锅！
百官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异姓封王？！
自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削平藩镇，定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国策以来，近百年，除了开国寥寥数功臣，何曾有过活着的异姓王？
更遑论是封在京兆府这等前朝旧都之地，许其开府建衙，自选僚属？
这哪里是封王？这简首是在分封天下！
是赵祯疯了？还是他们听错了？！
富弼更是脸色煞白，他立刻意识到，这道遗诏，是赵祯留给新君，留给沈瑜最坚实的护身符！
也是一道足以镇压一切反对派的催命符！
有此封爵，沈瑜便不再是寻常臣子，而是超然于百官之上的王爵。
他推行任何新政，谁敢再以人臣不可专权为由反对？
这是赵祯用自己最后的帝王权威，为沈瑜，也为赵昕未来的改革，铺下的一条血路！
沈瑜自己，也被这道遗诏的内容彻底震住了。
他看着纸上那熟悉的字迹，只觉得那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竟以如此方式...
就在这满殿的震撼与死寂之中，百官突然注意到沈瑜的面色没有想象中的喜悦，而是无尽悲痛。
因为沈瑜的目光，落到了遗诏的末尾。
那里，还有一行用更小的字体书写的，不属于遗诏正文，却更像是私人嘱托的话语。
“臭小子，”
“朕要罚你，”
“就罚你...为我大宋...”
“鞠躬尽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