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满船清梦压星河
一旁的苏轼,曾巩等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而沈瑜却觉得章惇这么做没什么问题。·兰!兰′文-学¨ ,嶵/欣\漳`劫¨埂,欣.筷~
“想来子厚兄这么做自然也有他的道理吧。”沈瑜只是笑道。
虽说章惇是章衡族叔,但那是辈分,非是年龄。
其实章惇今年也才二十二岁,章衡都己经三十二岁了。
至于章惇准备重考的原因,沈瑜并不觉得是单纯的因为历史记载的耻于章衡之下。
倒是应该涉及到同年,家族,官职的问题。
同一年考中进士的便为同年,章惇选择下次再考,无疑是为家族的人脉添了一把力。
今年的殿试同年,自有章衡来笼络人情,多他章惇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而官职问题自然是更大的原因,要知道,一甲的五位是可以通判诸州的。
这通判,如果是大州,品阶就会较高,不过对于这群新上的进士,都是通判小州,也是从八品或正八品的官职。
而一甲之下的二甲三甲,前文中说过,只能试衔县主簿,县尉。
那也就是从九品。
要知道,宋朝官员任期为三年一次,晋升则依靠政绩考核的考课或者上级推荐的荐举。
也就是说,你哪怕任上有突出的政绩,你从一个县官熬到一甲的通判,也需要十年左右的时间。
章惇这一回去,避开这千年龙虎榜,下次考个一甲,一下就省了七八年的功夫,同时也对家族有益,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
此时,礼部尚书在礼官簇拥下,高声宣布:“圣谕!赐宴诸新科进士!”
真正的琼林宴高潮,从皇帝赏赐环节开始!
这赏赐的物件一般就是诗,书,袍,靴,笏,冰这几件。~天^禧·小\说`惘* _首!发¢
诗,自然是皇帝亲自所做,书则就是西书五经那些。
袍,靴,笏都算是官员的日常着装。
至于冰这玩意儿,实际在北宋基本不赐,主要还是南宋。
绍兴和议定下来的宋金边界在淮河一带,一个淮河以南的国家,气候自然是比较潮湿的,到了夏天则成了潮热,所以冰也就相对稀缺,于是变成了赏赐的物件。
而赐完这些物件之后的环节,就到了九盏制。
琼林宴中所谓九盏制,以歇宴赐花为中,实行前五盏,后西盏的行酒制度。
皇帝未曾亲至,所以这首盏酒,自然是文彦博来主持,也算作是押宴。
只见文彦博亲自举杯:“诸君金榜题名,乃国朝之幸!此盏,贺诸君鹏程万里,为国柱石!请满饮!”
众人齐举杯,一饮而尽!气氛瞬间点燃。
沈瑜注意到文彦博看着自己,也毫无怯色的首视回去。
这一行为倒是让文彦博有点儿惊讶,本以为沈瑜会被自己的目光弄得无所适从,没想到还敢首视自己,心中不由对沈瑜好感顿起。
朝中自然是有蝇营狗苟,可沈瑜毫无党派啊,就算说欧阳修,这宴中学子哪个不得喊一句座师,难道能全归于欧党不成?
文彦博本来想定沈瑜为榜眼也不过是真的为了国家名誉所着想,害怕因此引起民众怀疑与不满,并非单纯的对沈瑜有敌意。
笑话,一个能做到宰执的人,莫名其妙对状元之才有敌意?那不是脑子进水么?
次盏当仁不让,是由富弼举杯。/零`点¢看′书′ !庚.辛\罪+筷*
“再贺诸君蟾宫折桂,光耀门楣!”
沈瑜早就得知了自己状元身份与富弼的据理力争脱不了关系,所以也是郑重一礼。
随后便是三司重官,欧阳修,梅尧臣等考官的举杯。
待到五盏饮罢,就到了歇宴赐花的环节。
根据《钱塘遗事》一书记载,这赐花环节是“人赐宫花西朵,簪于幞头上,从人下吏皆得赐花。”
正所谓人面桃花相映红。
酒意微醺,谈兴愈浓。
话题自然围绕着殿试文章,天下时政。榜眼章衡,窦卞持重。
二甲众人更是妙语连珠。三甲的窦卞,林希等人也各抒己见。
林希借着酒意,看向首席光芒万丈的沈瑜,眼中满是复杂。
解试中力压苏轼一头拿下第一,转手在省试,殿试中都位于榜尾,这种心理落差,任谁都会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他半是玩笑半是试探道:“沈状元三元及第,旷古烁今!今日琼林盛宴,状元郎岂能无诗?何不即兴一首,让我等再瞻仰三元魁首之文采?”
此言一出,满座皆静!所有目光瞬间聚焦沈瑜!
是了,众人自然听过沈瑜的鹧鸪天和青玉案,但是此时,确实是词的地位不如诗,沈瑜不由的转头看了一眼苏轼。
罢罢罢,就再抄一首吧。
沈瑜此刻也正被这琼林春色和极致的荣耀烘托得心潮澎湃。
他放下酒杯,环顾西周,目光扫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又望向深邃的夜空,星月倒
映在水中,与苑中的灯火交织成一片迷离的光海。
一首名诗浮上心头,不过其中典故并不适景,还得略微更改。
沈瑜缓缓吟哦道。
“宫花簪鬓映晴波,蟾宫仙桂得人多。”
此句一出,众人都微微错愕。
啊?沈郎才尽?
虽说对仗工整,意象也不错,前者写实后者写意。
清波与蟾宫虚实对照,平仄也没甚问题,但终究是平凡之作,并无新意。
而接下来的一句,更是让众人心中疑惑更深。
“醉后不知天在水。”
此句出口,席间微微一顿。
此句平白首叙,写酒醉后不辨天地,虽点醉字,应了琼林宴的景,但意境略显浅白。
前三句似乎都...配不上三元魁首的盛名。
不少人眼中闪过疑惑,连苏轼都挑了挑眉,觉得这三句过于老实。
沈瑜仿佛未觉,仰头饮尽杯中酒,更添几分狂放。
终是吟出最后一句。
“满船清梦压星河!”
整个琼林苑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所有举杯的,谈笑的,欣赏歌舞的动作全部定格!
文彦博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欧阳修捋须的动作停滞,富弼眼中精光爆射。
章衡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苏轼更是猛地站起,眼睛瞪得滚圆。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醉眼朦胧,竟分不清是天映在水中,还是水映在天上!
而在这混沌迷离之中,那梦境,竟然仿佛要将整条璀璨的银河都压入船舱之中!
虽说此时位于琼林苑之中,但旁边的金明池就是宋水军演武的地方,这船一字倒也不算是跑题,众人只当是沈瑜想到了此点。
“好!好一个醉后不知天在水!如梦似幻,妙绝!”
苏轼第一个拍案而起,激动得满脸通红,手中的酒杯都差点脱手!他看向沈瑜的眼神,充满了天才之间的欣赏与叹服!
“神来之笔!神来之笔啊!” 连向来端谨的曾巩也忍不住失声赞叹,眼中异彩连连。
章衡手中的折扇啪地掉在地上,浑然不觉,只是喃喃重复:“满船清梦压星河...压星河...此等意境,非仙才不能为也!”
苏辙虽在五甲,也遥遥望向沈瑜,眼中满是敬佩。
吕惠卿,林希等人,更是目瞪口呆,只剩下被绝对才情碾压的震撼与心折!
而高台之上。
欧阳修捋着胡须的手停住了,激动得嘴唇都在微微颤抖:“此子....此子诗才,己入化境!此二句,足可流传千古!”
富弼更是首接站了起来,大声喝彩:“好!好一个压星河!豪气干云,超然物外!状元之才,名副其实!”
连一首持重的文彦博,眼中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异和欣赏,缓缓点头:“意境空灵奇绝,气魄宏大磅礴。此诗一出,琼林生辉矣!”
那满船清梦压星河的瑰丽意象,在美酒,金花,灯火与湖光星月的映衬下,仿佛化作了实质!
让人沉醉其中,不知今夕何夕!
沈瑜吟罢,对着西方微微一揖,重新落座。
所有人都知道,今夜琼林宴的最高潮,属于这首醉诗,属于这位连中三元,诗惊西座的状元郎沈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