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周:创造神(35)

“那么爱哭,为什么现在却不哭?”

僧人盘坐在禅室中,对跪在面前的范岑岑说,“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我只是希望你留下。?c¨h`a_n~g′k′s¢.+c~o/m_”

范岑岑脸色惨白如纸,眼前阵阵发黑,像低血糖发作似的。

她双手撑着地面,努力让自己不倒下。

“奶奶……”

泪水悬在眼眶,她嘴里喃喃道,“我要回家……奶奶……”

僧人闭上了眼睛:“虚妄,都是虚妄。”

“求求你别再说了,我想回家,我只想回家……”范岑岑的声音开始颤抖,哭腔愈发明显。

僧人:“留下来吧,这里就是你的家,留在这里,可净化你心中的虚妄。”

范岑岑不停摇头:“这里是敦煌,是考试的地方,这里不是我的家。”

僧人:“那你想回去的到底是哪个家?仔细想想,在来到这里之前,你到底住在哪?”

“我住在……”范岑岑皱紧眉头,“我住在……我住在我奶奶家……”

“奶奶?”僧人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不断在她的颅内回响,“你明明从来没有奶奶。”

范岑岑睫毛一颤,堆积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砸在了地上,灵秀的五官顿时扭曲成一团。

她抬头看向眼前的僧人,露出了惊恐之色,眼泪止不住地流。

僧人依旧是稳坐如钟:“你再好好想想,来到这里之前,自己到底住在哪里?”

范岑岑没了血色的唇张了张:“我住在……精神病院……”

僧人轻轻叹了口气,睁开了眼。?8+1!k*a~n*s!h′u+.·c¨o·m^

他的眼底充满悲悯:“你回到那里,面对的只会是无尽痛苦,留下来吧,这里就是你的家。”

范岑岑:“妈妈……妈妈会来医院看我……”

“但她从来不是因为想你才去看你的,她每次去看你只会骂你,所以你的病才越来越严重,怎么也好不了,甚至还凭空捏造出了一个不存在的奶奶。”

僧人说,“你在那里没有朋友,家人也不像家人,还是留在这里吧。”

范岑岑哭得大声,她仰起头,擦掉了眼泪,恰好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属于一尊菩萨塑像。

菩萨端庄地站在佛像的身侧,双手结印于胸前,双目微阖,却像是能洞见众生苦乐,没有半分波澜,只有历经万劫后的沉静,可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却又流露出一丝温柔。

“席莱。”

范岑岑情不自禁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她赫然清醒过来,停止了哭泣:“我在这里有朋友,我的朋友是席莱,我会和她一起离开这里,我要跟她一起回家……”

身体上千吨的重量顷刻间全部消失,她忙不迭转身向门爬去,打开了那扇门。·s~i`l_u?b¨o′o.k-..c?o*m¨

门外,是一首在等着她的大家。

“我艹,吓死老子了。”

雷辰脱口而出,又觉得用词粗鲁了,便收敛道,“岑岑,我还以为你真让那老秃瓢留下了……哎,你别哭……等会……”

“呜呜呜!”范岑岑掩面大哭。

鸣沙山的风小了些,西处回荡着她的哭声。

席莱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她,附耳道:“我就知道你可以。”

华织始终紧绷的表情也松了些。

“大家都出来了就好。”郝甜笑着说,“离天亮还有些时间,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吧,不然明天会没有精力采石。”

“还有个人没出来,他还在洞窟和画匠一起呢。”一个男生说。

“他找错了石头,估计要遭点罪,在洞窟里陪画匠待到明天才能出来。”另一人说。

他们回到了吃饭的地方,发现之前的那名年轻僧人己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他弯下腰,行了个礼:“各位施主,修习结束了,该休息了,请跟我到这里来。”

年轻僧人带他们到了一片居住用地的洞窟前,洞窟面积很小,里面只有一张简陋的床和洗漱用的脸盆瓷缸。

考生们在洞窟里都受到了一番洗脑式精神折磨,除了身体的疲惫外,他们的心也格外累。

他们回到洞窟之后,很快睡下了。

但有些人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席莱去了范岑岑的洞窟,却发现范岑岑因为哭得太久,己经睡下了。

她坐在床边,哄睡似地拍了拍岑岑。

“奶奶……”范岑岑嘟囔道。

席莱猜她是梦到奶奶了,忍不住笑了笑,收回手,起身离开了。

刚走出洞窟,便迎面遇上了华织。

华织看见她,明显有些尴尬。

“我只是来看看她。”她说。

席莱点点头:“我知道,我也是来看看。”

空气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既然你看过了,我就不看了。”华织转身就走。

席莱说:“你睡觉的洞窟不在这个方向

。”

“我没说我要回洞窟。”华织目视前方,“鸣沙山附近有个月牙泉,反正也睡不着,我打算去看看。”

“正好,我也睡不着。”席莱淡道,“一起去看看吧。”

华织没同意,但也没拒绝和她同行。

席莱默默跟上了她。

从莫高窟去往月牙泉的沙路一路向上,沙子松软难踩,爬起来十分艰难。

脚从沙里拔出来,好不容易向上踏出一米远,结果一落脚,沙子“哗”地塌下去,硬是把一步缩成了半步。

华织一开始爬得飞快,脚步急促,像是刻意想甩开身后的席莱。

但随着爬山的时间越来越久,她额角渗出汗珠,呼吸渐渐粗重,速度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席莱反而越来越有劲,像是身体机能逐渐苏醒似的,她踩着沙子稳稳地向上爬,超过了华织几米远后才停下。

她回头看向华织:“你可以手脚并用一起爬。”

华织头也不抬地说:“不需要。”

席莱看着她冷淡的脸,问:“你在心理素质测试的时候,看到的是蠕动的虫子,说的是真话吗?”

华织:“我没必要说假话。”

席莱:“那你如果遇到了一堆蠕动的虫子,还会像现在这样表现得这么镇定吗?”

华织皱起眉,仿佛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不乐意地看着席莱,“有话就首说,不要说一些没有用的废话浪费时间。”

席莱说:“我没想说什么,我真的只是在和你聊废话,没有别的目的。”

华织半信半疑:“就算你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话,也不会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席莱“哦”了一声,转身继续走。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终于爬上了鸣沙山的其中一个山脊,看到了状如月牙的一片天然泉水。

但席莱的注意力却先被山脊吸引。

山脊远处像一条线一样无限蔓延。

席莱说:“都说鸣沙山的山脊像刀刃一样锐利,这样看上去的确很像。”

华织慢慢爬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

“嗯,的确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