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撞诡十法(二十六)
人群中,有人试探着……睁开了眼睛。-|÷求§书¥*帮dd; /已:*o发¢?&布1_最)新@?章??节·±)
视野里却空无一物。
梅拉蒂和荷花两人紧绷的肩膀,也下意识地放松了些。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睁开了双眼。
眼皮上糊着一层黏腻的黑泥,有种像贴着湿透脏抹布的感觉,沉重又膈应。
好在并没有看到什么诡异之物,这让他们心里稍稍好受了点。
但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裸露的皮肤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一股无形却浓郁的阴冷寒意弥漫开来,身体的本能反应远比视觉来得更快。
部分玩家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着,只觉得眼皮的那层寒意要渗入眼球,让他们的眼睛都感觉些许的刺痛。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异常。
路边影影绰绰地出现了许多模糊的白影,这些影子飘忽不定,如同劣质底片上曝光过度的残像,连轮廓都难以辨认,只能隐约看出类似人形的形态。
这些影子不断向他们飘近,随着距离缩短,它们的形态竟逐渐变得清晰。
参与者们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古怪——
是困惑、震惊,甚至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当白影拉近到足以看清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
赫然是他们记忆中最为熟悉的面孔。
慈祥爱笑的祖母、曾经无话不谈的挚友、年幼的儿子……
一张张脸庞,此刻正从那些苍白、近乎透明的轮廓中清晰地浮现出来,带着记忆中熟悉的、温柔的神情。·2.8-看′书?网` ·更,新¢最~全^
六婆干瘪的嘴唇剧烈颤抖着,浑浊的眼中在昏暗光线下有些晶莹。
她枯瘦的手下意识向前伸出,试图触摸那飘近的、属于她儿子的年轻面庞。
“阿妈——”
一声清晰无比、带着少年清亮音色的呼唤,如同贴着六婆的耳廓响起,带着无限的孺慕和思念。
与此同时,在六婆身侧,一个穿着旧时校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影清晰地显现出来,他脸上带着笑容,正朝着六婆伸出手:“阿妈,我真系好挂住你啊……”
(妈妈,我真的好想你啊……)
周房儒则是难以置信地盯着不远处一个身影,那分明是和他第一次进入副本的兄弟,那人似乎也看到了他,脸上露出熟悉的憨厚笑容,扬声道:“老周!”
他朝着周房儒走近,“最近还好吗?好久不见,混得咋样了?”
梅拉蒂捂住了嘴,她看到小时候最疼爱她的祖母,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式斜襟衫,正站在几步开外,布满皱纹的脸上是慈爱无比的笑容,冲她轻轻招手:
“囡囡,都长这么大啦……”
荷花则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叼着劣质香烟、一脸刻薄相的男人靠近——
那是她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
男人咧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用她记忆里那令人作呕的语气开口:
“臭丫头,现在倒是混出个人样来了?还不给点钱老子花花!老子养你这么大,该你报答老子的时候了。”
阿赞威紧抿着唇,视线扫过周围。
他看到其他人身边或多或少都出现了模糊或清晰的人影,或悲或喜地纠缠着。*搜!搜¨小~说?网¢ _无-错.内.容?
一个都不认识。
他没什么反应地收回目光,仿佛周遭的一切悲喜都与他无关。
——事实上也确实跟他无关。
他有些无聊地踢了踢自己脚边的黑布笼子,将黑布笼子踢得一晃一晃的。
肖如一面前,站着一个戴着夸张蛤蟆镜、穿着铆钉皮衣的朋克老头。
老头抱着胳膊,吊儿郎当地啐了一口:“不孝徒,见到师父都不晓得请安了?”
他慢条斯理地移开了视线,心中毫无波澜,老头子都己经作古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还在这蹦跶?
拙劣的模仿。
是的,这些突兀出现、纠缠着他们的面孔,无一例外,都是己经故去的人。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
但当那一张张刻骨铭心的脸、那熟悉的声音、那曾属于生命中最重要之人的身影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时,心底翻涌的思念、愧疚、怨恨……
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还是如同失控的藤蔓般疯狂滋长。
即使理智高悬着虚假的警钟,情绪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倾注于面前这些人身上。
——就仿佛多看一秒,就能填补心中巨大的空洞。
乘月和阿赞威一样,视野里空空荡荡。
没有故去的亲人。
也没有思念的幻影。
或是了无牵挂,又或是心志过于坚定,那些蛊惑人心的幻象,没有在她面前显形。
而且这种“空白”甚至让他们无法伪装,因为其他参与者都能清晰地看到,他们身侧空无一“人”。
一种
微妙的、被排除在外的疏离感,让两人下意识地靠近了半步。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又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不过,此刻无人有暇顾及他们的异样,所有人的心神,都被眼前那无比真实却又无比致命的故人牢牢攫住。
乘月视线转了转,不过没敢眨眼,她怕尸泥真掉进自己眼里。
她目光扫过每一个同伴,看到那些苍白的、悲伤的、或刻薄的“人”。
它们如同水蛭般紧紧吸附在每个玩家的身旁,贪婪地汲取着生者的情绪。
周房儒、梅拉蒂、荷花,这些经验丰富的老玩家,倒是清楚地知道自己面前出现的都是假的——
况且规则一开始就交代了,无论见到什么,绝不能答应“客”的任何请求,也不要去回应“它们”。
但曾经刻骨铭心的人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激荡的情感依旧猛烈地冲击着理智的堤防。
尤其是那个人还是为掩护自己,而惨死在副本中的兄弟;
尤其是那个人还是从小到大,明明没有什么钱,却给了自己很多爱的祖母;
尤其是那个人还是生了自己却毫无责任放任不管的,有事只会伸手要钱的“父亲”;
愧疚。
想念。
怨恨。
情绪压抑在心底。
他们死死咬住口腔内壁,指甲深陷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用尖锐的剧痛死死保持着清醒。
强忍着喉咙里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回应,身体绷得像拉紧的弓弦,冷汗浸湿了后背。
不能出声!绝对不能回应!
就在这时——
“阿……阿仔!我个仔啊!!”
(我的儿子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混杂着无尽思念与痛苦的哭喊,还是抑制不住地发了出来。
是六婆!
在儿子幻影那一声声“好挂住你”、“阿妈,同我一起走啦”的温柔呼唤下,在触及心底最柔软、最血淋淋的伤口时,她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断!
积压了半生的愧疚与思念如同决堤的洪水,她哭嚎着,如同扑向虚幻火焰的飞蛾,不顾一切地冲向那近在咫尺的少年。
六婆枯瘦的双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环抱住那冰冷的身影:
“好!阿妈应承你!阿妈对唔住你啊!系阿妈冇用,冇好好睇住你,系阿妈害佐你条命啊!”
(好!妈妈答应你!妈妈对不起你啊!是妈妈没用,没好好看住你,是妈妈害了你的命啊!)
那少年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剥落,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空洞而满足的弧度,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响:
“冇事嘅,阿妈,我原谅你。”
(没事的,妈妈,我原谅你。)
“系阿妈个错!系阿妈——”
(是妈妈的错!是妈妈——)
六婆肝肠寸断的忏悔尚未说完。
六婆怀中那“儿子”的身影猛地爆发出浓烈如实质的恶意,身影也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剧烈闪烁了几下,随即化作一股浓郁如墨的黑烟,猛地扑向她。
“系你应承我,同我一起走嘅……”
(是你答应我,和我一起走的……)
那空洞的声音带着得逞的冰冷回响。
“呃啊……嗬……”
六婆只从被扼紧的喉咙里挤出几声破碎的抽气声,那翻腾的墨色浓烟裹挟着她,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粘滞感,猛地向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