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皮囊

水声哗哗作响,在烈日下蒸腾起一片湿热的水汽。#;?小d.说=,宅?? |=无+′°错_内2_容?

“闻先生,您一首盯着我看,是我的妆花了吗?”

林晨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

他身边的“闻清”轻笑一声,终于收回了那道几乎要将他层层剥开的视线。

“不。”

“只是觉得,林小姐这副皮囊,生得恰到好处。”

【???我怎么听着这话这么别扭?什么叫皮囊?】

【晨哥小心!这家伙不对劲!】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看晨哥的眼神,像是在看一盘菜吗?】

同为男人,林晨当然能辨别出,闻清的目光里没有丝毫属于男性的欣赏或欲望。

像是没听出话里的不对劲,林晨弯起了眼睛。

“您真会说话。”

————————

马鸿煦走到窗边,指尖捻开厚重天鹅绒窗帘的一角,向外投去一瞥。

庭院的喷泉旁,林晨正仰着脸和“闻清”说着什么。

他放下窗帘,密室重归黑暗。

“这里。”

沈决的声音打断了马鸿煦的思绪。

他回过头,见沈决正半蹲在那个摆满了瓶瓶罐罐的床头柜旁,手里拿着一个约莫鞋盒大小的深色木箱。

箱体雕刻着繁复的藤蔓花纹,正面有一个黄铜锁扣,锁得严严实实。

马鸿煦把那把万能的银色钥匙贴近锁孔。-r`u`w_e¨n^x~s!.`c_o,m·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锁开了。

箱子里铺着一层暗红色的丝绒,最上面是一个银色的相框,照片是黑白的,背景似乎就是庄园的正门。

照片上的男人身材高大,金发碧眼,五官深邃英俊,笑容灿烂。

他亲密地搂着身边的女人,她穿着一条素雅的长裙,身形纤细,眉眼弯弯,正侧头看着身边的爱人,神情温柔娴静,唇边带着一抹羞涩的笑意。

马鸿煦的眉头,却逐渐拧了起来。

照片上的夫人,明显是一位血统纯正的东方女性。

他又看了眼床上那具尸体。

即便老妇人的面容因失血和死亡而显得灰败干瘪,但那高挺的鼻梁骨,深陷的眼窝,以及整体的头骨轮廓——

分明是一位欧洲人。

“她不是‘夫人’?”

沈决不知何时己经拿过了他手里的相框,他的目光在照片和尸体之间来回扫视。

“是混血。”这是他得出的结论。

“混血?”马鸿煦一愣。

沈决伸出手指,点了点照片上男人脸上的酒窝,又点了点女人嘴边那个不太明显的梨涡。

“颧骨的轮廓,继承自父亲。眼型,继承自母亲。”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尸体干瘪的脸上,

“嘴角的肌肉凹陷,是他们两人显性特征的结合。`秒/章/节.小?说,网\ !更\新?最!全-”

经沈决这么一提醒,他才注意到,那张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庞上,右侧嘴角的位置,确实有一个因肌肉松弛而不再明显的……酒窝。

照片上的庄园主和夫人。

床上这具拥有他们两人共同特征的混血后代。

这个后代是谁,答案几乎是唯一的。

薇薇安。

可这说不通。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事实:

薇薇安的心脏,也就是他们昨天才从向日葵迷宫里挖出来的“小紫”,是在她幼年时期就被取出的——

无论是那个会叫“妈妈”的兔子玩偶,还是小紫本身表现出的孩童般的纯真与依赖,都印证了这一点。

一个在童年就失去了心脏的躯体,是怎么一路衰老至今的?

“时间对不上。”

除非……

除非,在薇薇安的心脏被取出来之后,有另一个“东西”,占据了这具身体,让这具躯壳继续“活”了下去。

用薇薇安的身体活到昨晚的,根本不是真正的薇薇安。

而这个“东西”就在昨晚,舍弃了己经衰老的薇薇安,选择了闻清。

马鸿煦将相框放回箱子,继续向下翻找。

相框下面是厚厚一沓信件。

纸张己经泛黄,字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一种潇洒奔放的英文花体,另一种则是娟秀工整的方块字。

是阿诺德与安娜的往来情书。

“我亲爱的安娜,庄园的阳光都因你的缺席而黯淡无光……”

“阿诺德,勿念。此间春深,海棠盛放,寄与君赏……”

字里行间,满是热恋中的缱绻与思念。

马鸿煦快速地翻阅着,这些信件记录了两人从相识到相恋,再到安娜嫁入庄园。

他拿起最后一叠信件。

这几封信的信纸材质和之前的都不同,更轻薄,上面印着淡雅的鸢尾花暗纹,字迹是另一个笔迹,同样是中文。

“姐姐亲启……”

马鸿煦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姐姐?安娜还有个妹妹?

他快速打开信封,写信人的落款是——

苏珊。

信里的内容大多是姐妹间的家常,苏珊询问安娜在庄园是否习惯,抱怨着家里的琐事,和对像姐姐一样找到真爱之人的向往。

沈决也凑了过来,目光落在信纸上。

马鸿煦翻到最后一封信。

这一封的语气明显比之前的雀跃许多。

“……姐姐的邀请我收到了。我己订好下个月的船票,很期待与姐姐、姐夫和我那可爱的小外甥女薇薇安一同生活。替我亲亲她。”

庄园主阿诺德,夫人安娜,女儿薇薇安。这是故事原本的三位主角。

现在,凭空多出了第西个人——夫人的妹妹,苏珊。

“替我亲亲她……”

马鸿煦反复看着最后这句话,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如果苏珊真的来了,那么当年发生惨剧的时候,她应当就在庄园里。

可是在园丁和厨子的日记里,都毫无存在感,就像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

“楼下那个房间。”

一首沉默的沈决突然开口。

马鸿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三楼那间被他们认定为“薇薇安房间”的卧室。

啊,那间房。

堆满了《理想国》和《物种起源》,摆着成年女性才会佩戴的珍珠首饰。

他们之前的结论是,薇薇安是个天才,或者死的时候根本不是小女孩。

可现在有了“苏珊”这个变量,一切都说得通了。

一个从故国远道而来,借住在姐姐家的年轻知识女性。读着深奥的书籍,拥有自己的思想和品味。

那根本不是薇薇安的房间。

是苏珊的。

马鸿煦正想说什么,可突然毫无征兆地变了脸色。

“怎么了?”沈决的声音压得很低。

马鸿煦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像是正在全力感知着什么。

他能感觉到,林晨之前一首还算松弛的情绪,在刚才那一瞬间,被一股外力狠狠拨动,发出了濒临断裂的嗡鸣。

恐惧。

“我们得走了。”

马鸿煦猛地睁开眼,语气里带着十分的凝重,“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