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守门人之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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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老宅在黎明前最深的夜色里,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匍匐在废墟与新建筑的交界地带。比之前前来勘探时更显破败阴森,仿佛连最后一点残存的生机都被抽走了。

这一次,林玥调动了更高的权限。两辆经过伪装、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车无声地停在老宅外围不同方向的车道上,车内是精锐的“龙鳞”外勤队员,携带着强干扰设备和重型符文武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并封锁现场。无人机如同无声的蝙蝠,在高空盘旋,监控着方圆数公里内的能量波动和人员流动。

阿七、林玥和沈厌(依旧坐在特制的轻便轮椅上,由阿七推动)再次进入了这座充满不祥气息的老宅。墨芸则留在指挥车上,她的终端接入了老宅内部的传感器和无人机回传数据,负责技术支持和情报分析。

“能量读数比上次更低了,死气沉沉的,就像……彻底死透了。”墨芸的声音从微型耳机中传来,带着一丝困惑,“未发现活动能量源,生命信号为零。你们可以进去了,保持警惕。”

宅院内依旧是一片狼藉,积尘更厚。他们径直穿过几进院落,无视了那些歪倒的家具和剥落的壁画,目标明确地向着最深处的林家祖祠而去。

祖祠位于老宅最核心的位置,是一栋独立的、样式更加古老的青砖建筑。门楣上悬挂的匾额早已掉落摔碎,只剩下几个锈蚀的铁钉痕。两扇沉重的、同样布满裂纹的木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散发出一种比外面更加陈腐、更加冰冷的气息。

阿七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更大的缝隙。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的宅院里显得格外刺耳。

门内是一个不算特别宽敞的厅堂。正对着门的是一面巨大的、由上至下摆放着无数黑漆牌位的阶梯式神龛。大部分牌位都东倒西歪,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许多甚至已经断裂、腐烂,看不清上面的字迹。香炉倾倒,贡品早已化为黑灰色的淤泥。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陈旧木头、腐烂供品和某种类似墓穴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不像一个被供奉的祠堂,更像一个被遗忘的、堆满了死者名号的坟墓。

“分头找‘思过室’。”林玥压低声音,打开了强光手电。光束划破黑暗,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祖祠的结构并不复杂,除了正厅,只有左右两个小小的偏殿。左侧偏殿似乎是存放祭祀用具的,杂乱地堆着些破败的旗幡、锣鼓。右侧偏殿的门上,则挂着一把早已锈死的铁锁,门楣上隐约可见“静思”二字。

“是这里了。”阿七上前,双手握住铁锁,微微发力,佛光一吐。

咔嚓。

锈蚀的铁锁如同酥脆的饼干般被轻易捏碎。

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只有几平米的小房间。四壁空空,只有地上扔着一个破烂的蒲团。空气污浊,地面铺着的青砖大多完好,但其中一块,根据手稿上的草图标注,正好位于房间中央略靠墙的位置。

阿七蹲下身,用手指叩击了几下。

咚咚…咚咚…咔!

声音果然不同!下面是空心的!

他尝试着撬动那块青砖,发现它异常沉重,边缘似乎有金属加固。运起佛力,才勉强将其掀开。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黑漆漆的洞囗,暴露出来。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郁土腥和岁月尘埃气息的气流涌出,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极淡的、令人心悸的熟悉感——与第九深渊类似,却更加古老、更加死寂。

“找到了!”林玥精神一振,立刻向指挥车汇报,“发现备用入口,准备进入勘探。”

“等等!”耳麦里传来墨芸急促的声音,“无人机热成像显示,祖祠主厅西南角地下约一米五深度,有微弱热源反应!形状……像是埋了东西!不是活物,像是……某种恒温保存的容器?”

三人对视一眼,暂时停下了进入深渊入口的动作,退回主厅。

来到西南角,地面铺着同样的青砖。阿七再次动手,很快清理开表面的浮土和碎屑,发现这里的砖缝似乎有被后期重新填补过的痕迹。

撬开几块青砖后,下方露出了一个金属箱的一角。箱子是某种耐腐蚀合金打造,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把复杂的密码锁。

“让开。”林玥取出一支特制的***,连接在密码锁上。墨芸在远程协助,强大的算力开始暴力破解。

几分钟后,咔哒一声,锁开了。

林玥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了箱盖。

没有机关,没有陷阱。

箱子里铺着防震的黑色绒布,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样东西:

一本纸张极其古老、甚至有些脆化的线装族谱;

几枚雕刻着奇异兽纹、材质非金非玉的令牌;

还有一叠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相对现代的信件和笔记本。

林玥首先拿起那本古老的族谱,小心翼翼地翻看。

族谱的前半部分记载着林家的起源,竟可追溯到先秦时期,世代皆担任“巫祀”、“地官”之类的职务,负责山川祭祀、沟通幽冥。其中明确提到其一支脉受“皇命”或“天谕”,世代看守某处“地绝之所”,防止“浊气溢散,祸乱苍生”。看守者需断情绝欲,常驻于“门”之左近,且血脉中会逐渐产生对“浊气”的抗性,但也因此人丁稀薄,多寿元不长。

族谱的后半部分,进入明代以后,记载开始变得简略模糊,许多地方被涂抹修改。但依然能看出,林家一直恪守职责,直到近现代。

然而,在最近几十年的记录中,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连续三代,几乎所有直系血脉的男性,都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因各种“意外”或“怪病”迅速死亡或失踪!死亡原因语焉不详,但旁边大多会标注一个小小的、诡异的朱砂符号——一个扭曲的、仿佛正在开启的门的形状!

林守渊的父亲、祖父、曾祖父……几乎无一例外!

只有林守渊和他的儿子林翰(标注为失踪)是例外。

“这是……诅咒?还是献祭?”林玥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林家所谓的“守门”,代价竟然如此惨烈?

她立刻又拿起那些相对现代的信件和笔记本。

信件多是林守渊年轻时与一些神秘学者的通信,讨论的多是风水、地脉、长生之术,字里行间已经透露出对家族使命的厌倦和对永生的渴望。

而那一本笔记本,则是林守渊的私人日记!

【……父亲又咳血了……他才四十二岁……所谓的‘抗性’根本就是个笑话!我们不是守护者,我们是祭品!用一代代人的性命去填那个无底洞!凭什么?!】

【……我找到了家族记载的禁忌卷轴……原来‘门’后的存在许诺过……真正的永生……只要愿意付出‘代价’……】

【……他们都说我疯了……那些老古董!只知道愚蠢地遵守几千年前的破规矩!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我会打开那扇门,获得永恒的力量,让林家彻底摆脱这该死的宿命!】

日记里的字迹从早期的迷茫痛苦,逐渐变得偏执狂乱,最后充满了疯狂的野心。其中一页,还夹着一小片发黄的纸,上面画着一个复杂的仪式图案,旁边标注着——“归墟引神阵”。

一切真相大白。

林家所谓的“守门人”,实则是一群被古老契约束缚、世代用血脉填堵“门”缝的悲惨后裔。林守渊的疯狂,源于对这份宿命的反抗和恐惧,最终被“门”后的低语引诱,走向了极端。他的背后,或许还有着家族中那些同样不甘心赴死的“保守派”的支持。

而他的儿子林翰的失踪,恐怕也绝非意外。

“守门人之裔……”林玥合上日记,声音沉重,“原来是这样……难怪林守渊会变成那样……”

沈厌默默听着,目光扫过族谱上那些早逝的名字,最后落在那个扭曲的“门”形符号上。

他能感觉到,右臂内部那混沌的灰色,对那个符号,对这本族谱,对这片土地深处隐藏的东西,传来一种愈发清晰、愈发强烈的共鸣与渴望。

仿佛回家了。

又仿佛,感受到了食物的气息。

“林指挥,”耳麦里再次响起墨芸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检测到备用入口下方的能量读数开始出现异常波动!非常微弱,但频率在加快!好像……好像下面的东西……被惊动了!”

三人脸色同时一变。

顾不上再研究这些惊人的发现,林玥迅速将族谱、令牌和日记重新包好,放入贴身背包。

“准备进入!”她看向那黑漆漆的洞口,眼神决绝。

无论下面是真正的“第十深渊”,还是林家世代守护(或者说镇压)的恐怖之门,他们都必须下去看个究竟。

沈厌抬起左手,轻轻按在右臂袖套上,仿佛在安抚,又像是在准备。

深渊,就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