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暗号接头!

西山农场的日子,依旧过得热火朝天,阳光下的每一片土地都充满了新生的希望。

但对于马六来说,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炼狱。

他那条用夹板固定、吊在胸前的左臂,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骨头里啃噬,一阵阵钻心的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正走在一条什么样的绝路上。

白天,他得在那些热情高涨、干劲十足的工友们面前强颜欢笑。那些工友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还时不时有人过来拍拍他的好胳膊,让他好好养伤。可他心里清楚,这份同情比刀子还扎人。

他得努力把那张比哭还难看的脸挤出几分憨厚,一遍又一遍地跟人解释,自己就是天黑没看清路,不小心摔了一跤。

可一到背地里,特别是负责给他换药的孙木匠那个老东西端着药碗,用一种“关怀备至”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的骨头缝里都在飕飕地冒寒气。

“马六啊,你这胳膊可得好好养着,小场长说了,等你好了,还指望你多出份力呢。”

孙木匠一边说着,一边手底下却一点不含糊,解开绷带的动作又快又猛,疼得马六龇牙咧嘴,额头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那老家伙下手可真黑,每次换药都跟上刑似的。

而到了晚上,更是噩梦的开始。

他根本不敢合眼。

一闭上眼,眼前就是王小虎那张稚嫩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脸。那双眼睛,根本不像一个九岁的孩子,倒像是活了几十年的老妖怪,能把你看得通通透透,里里外外,连你心里藏着的最肮脏的念头都给剖出来晒在太阳底下。

紧接着,就是那个虎头虎脑的小怪物,王小牛。

“咔嚓!”

那清脆得让他灵魂都在发颤的骨裂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一个六岁的娃娃,怎么能有那么大的力气?一拳,就一拳!他的胳膊就跟一根干柴一样断了。

另一边,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吴先生”,更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恐怖阴影。他太清楚那些人的手段了,一旦任务失败的消息传过去,自己和远在城里租房住的老婆孩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他不敢想,连想一下都觉得浑身冰冷,像是被浸在了三九天的冰窟窿里。

他就这样被死死地夹在中间,一边是王小虎,一边是“吴先生”,两边都是能轻易碾死他的巨石,他感觉自己那点骨头渣子,快要被挤成粉末了。

王小虎给他的指令很明确,也很简单:“用你们之前约好的方式,联系吴先生。”

他们之前的方式,就是在城里一个特定的死信箱里留下记号。

地安门附近,一个早就没人住的破败院墙,在第三排从东往西数的第七块砖的砖缝里,塞进一小撮混了红色粉末的烟丝。

这就代表有十万火急的情况,需要立刻见面。

这个任务,让他怕得要死。

他不知道自己去留记号的时候,会不会被那个小阎王派的人死死盯着。他更不知道,吴先生那边收到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是会直接派人做了他全家,还是会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就这样在极度的恐惧和煎熬中,硬生生熬了两天。

这两天里,王小虎再也没找过他,甚至在人前都没多看他一眼,就好像农场里根本没他这个人,他已经从所有人的记忆里被抹去了一样。

但马六心里清楚得很,那双眼睛,肯定就在某个他看不见的角落,像一只潜伏在夜空中的老鹰,死死地盯着他这只随时可能被捏死的耗子。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压迫感,比直接的威胁和打骂更让人窒息。

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马六的精神被折磨到了极限,他觉得自己再不行动,就先疯了。

他找了个借口,捂着胳膊,龇牙咧嘴地跟孙木匠请了半天假,说是疼得实在受不了,想去城里的大医馆再瞧瞧。

孙木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神里带着七分鄙夷三分怜悯,没好气地摆了摆手,算是批了。

马六揣着那颗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脏,一路哆哆嗦嗦地搭上了一辆往城里送菜的驴车。

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驴车上其他人的每一次咳嗽,每一次交谈,在他听来都像是在议论他。周围每一个无意中看向他的人,在他眼里都像是王小虎派来的探子。

驴车慢悠悠地晃进了城里。

马六不敢直接去地安门,他先是在前门下了车,然后在城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地绕了好几个大圈子。他钻进那些最窄最破的小胡同,用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反侦察伎俩,试图甩掉脑子里幻想出来的跟踪者。

最后,当他感觉自己两条腿都快跑断了的时候,才像个做贼一样,缩着脖子,贴着墙根,溜达到了那个破败的院墙下。

这里很偏僻,半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他紧张地四下张望了整整一刻钟,确认真的没人后,才从怀里最深处的夹层里,掏出那个早就准备好的、用油纸包着的烟丝包。

他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好几次都对不准那个小小的砖缝,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一小撮要命的烟丝塞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被人抽干了浑身的力气,整个人都软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的粗布褂子,已经被冷汗完全湿透了。

他不知道,就在他对面胡同口一个茶楼的二楼阁楼窗户后面,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将他所有的动作都尽收眼底。

那不是军管会的人,而是一只王小虎悄悄放出来的,一只经过灵气改造、听力与视力远超同类的乌鸦。

通过与乌鸦建立的微弱精神链接,王小虎虽然身在百里之外的农场,却对马六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很好,鱼饵已经放下去了。”

农场的牛棚里,王小虎正拿着一把柔软的刷子,给一头刚出生没多久的金色小牛犊梳理着毛发,动作轻柔而专注。他的脸上,挂着与年龄相符的、对小动物的喜爱和温柔。

王小花捧着一把鲜嫩多汁的灵植草叶,正小心翼翼地喂给另一头牛犊,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谣,清脆的童音在牛棚里回荡。

王小牛则拿着一把比他还高的大扫帚,一丝不苟地清扫着牛棚的地面,动作沉稳有力,每一扫都恰到好处,将散落的草料扫成一堆。

兄妹三人的温馨时光,宁静得像一幅画。

谁也想不到,就在这份宁静之下,一张针对国之巨蠹的捕兽巨网,正在缓缓收紧。

……

广汇楼茶馆。

时间,一天,一天,又一天地过去。

特别行动小组的成员们,就像一群最有耐心的猎人,潜伏在各自的位置上,一动不动,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王磊几乎就住在了茶馆对面的一个布行二楼。这里视野最好,可以将整个茶馆的门口和内部大堂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眼睛熬得通红,布满了血丝,手里那架半旧的望远镜边缘,都快被他手心的汗给浸透得包了浆。

“组长,吃点东西吧。”一个同样伪装成布行伙计的侦察员小李,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疙瘩汤走了进来,汤里飘着几点葱花,在这枯燥的等待中,算得上是难得的美味。

王磊放下望远镜,用力揉了揉酸涩发胀的眼睛,摇了摇头:“没动静。这帮特务,比泥鳅还滑,比狐狸还狡猾。”

这几天,他们排查了进出茶馆的上百号人,有贩夫走卒,有提笼遛鸟的闲人,也有看起来像生意人的老板,但没有一个符合他们对“吴先生”的侧写。

那个“吴先生”,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主任那边传来消息,让我们沉住气。”小李把碗放到桌上,低声说道,“鱼饵已经放出去了,鱼迟早会咬钩的。就怕我们自己先松懈了,让鱼从眼皮子底下溜过去。”

王磊点了点头,拿起一个硬邦邦的窝头,就着凉水狠狠啃了一口,剌得嗓子生疼。

“通知兄弟们,都把精神给我打起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出岔子!”他咽下窝头,命令道,“告诉街角卖烟卷的‘老刘’,让他注意一下附近几个公用电话亭的动静。这种老特务,警惕性高得很,很可能不会亲自露面,而是通过电话下达指令。”

“是!”

时间,就在这种枯燥、磨人而又高度紧张的等待中,流逝到了第四天。

这天下午,天色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茶馆里的客人也比往常少了一些。

王磊依旧像一尊雕像,雷打不动地守在窗前,用望远镜一遍遍地扫视着街面和茶馆门口。

突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戴着一副旧式圆框眼镜,手里夹着一份报纸,看起来像个落魄教书先生的中年男人,不紧不慢地朝着茶馆走来。

这个人本身没什么特别,在如今的北平城里,这样的“先生”一抓一大把。

但王磊注意到一个细节,一个足以让他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的细节!

这个男人在跨进茶馆门槛的时候,右脚的鞋底,在门槛上极有规律地蹭了三下。

一长,两短。

这是……摩斯电码里的字母“d”!

danger!危险!或者,是他们约定好的某个代号!

王磊的心脏,“咚”的一下,狠狠撞在了胸口上,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这是一种极其隐秘、极其专业的接头暗号!除非是经过严格训练,并且事先约定好,否则外人就算亲眼看见,也只会觉得是这人走路不小心!

目标出现了!

王磊强压下立刻冲出去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拿起身边一个伪装成叫伙计用的摇铃,按照约定的方式,轻轻摇晃了一下。

清脆的铃声,短促而又有节奏地传出窗外。

这是最高级别的预警信号!

茶馆内,那个新来的、看起来笨手笨脚的“伙计”,耳朵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他放下手中的茶壶,不动声色地走向了那个“先生”刚刚落座的八仙桌。

街角,一直低头擦着黄包车的车夫缓缓直起了身子,拉起车,不紧不慢地移动到了一个能同时监控茶馆前后门、万无一失的位置。

所有潜伏的侦察员,都在这一瞬间绷紧了每一根神经,像一张拉满的弓!

那个“先生”坐下后,并没有急着点茶,只是慢条斯理地将怀里的旧报纸摊在桌子上,仿佛真的在看新闻。

伪装成伙计的侦察员走上前,点头哈腰,用一口地道的京片子热情地问道:“先生,您喝点什么?咱这儿的雨前龙井,可是刚到的新货。”

“先生”头也没抬,手指在报纸上一个豆腐块大小的新闻上点了点,声音沙哑地说道:“水就行。我等人。”

侦察员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块新闻,瞳孔再次猛地收缩!

那是一则寻物启事,内容平平无奇,但标题的第一个字是“寻”,最后一个字是“斋”!

寻……斋……

谐音,“旬……翟”!

这是行动小组根据现有情报,内部推测出的、前朝一个代号为“旬翟”的高级特务头子的名字!

伙计的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好嘞”,麻利地转身离去。

在转身的瞬间,他的右手手指在自己的衣角上,飞快地做出了几个手势。

对面的布行二楼,王磊看得清清楚楚,手势翻译过来的意思是:“目标确认,是条大鱼,请求指示!”

王磊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速运转。现在绝不是收网的时候,这个“先生”,很可能不是吴先生本人,而是来传递消息或者取东西的交通员。打掉他,只会惊动后面的真大鱼!

他再次拿起摇铃,用另一种沉稳而缓慢的节奏摇晃起来。

指令清晰地传达了过去:“继续监视,不要惊动,看他等谁,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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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大鱼出现了!

兄弟们,猜猜看,这个“先生”等的是谁?

明天同一时间,咱们揭晓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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