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兄弟

将钱放到中年男人面前后,童秀蓉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更不再多看他一眼,直接就拿着自己的包扬长而去,只留下黑着脸的那位二哥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

她都有些纳闷,三年前都完全不念过去的友情那样对自己了,这家伙今天是怎么做到当无事发生一样,舔着脸又来找自己帮忙的。

她觉得可能还是自己的脸皮太薄,如果换成她,她认为自己可做不到这样,根本没那个脸去找人家。

她屁股一拍潇洒的走了,中年男人坐在那里看着桌上几乎未动过的几盘菜,目光深邃。

无论什么行动,刚开始几天肯定是力度最大的,十天半个月之后就会进入一段相对的平静期。

今天白天还罢了,没见有什么电话,李言诚下午回到办公室也没听小杨说有人打电话找他,可等他回到家后,都顾不上跟程家的人说什么,电话就一个接一个的打到了家里。

有打听具体情况的,还有说情的,有的他压根就不认识,他都有些想不通,这些人都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脸,认为自报家门,再抬出长辈,他就必须得卖这个面子。

“是,我是总指挥没错,但我这个总指挥也不可能一手遮天,还有市监委、检察院和市高院的领导同样也在指挥部担任副总指挥,抓人、放人的事情,我一个人说了可不算,都要靠证据来说话。

当然,您如果能让市里的林主任或者我们总部领导来打这个招呼,那我二话不说,立即就放人。”

电话那头的人听完李言诚的话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十分干脆的挂掉了电话。

听到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李言诚将放在耳旁的听筒拿过来看了眼,轻声嘀咕道:“真不讲礼貌,我好心好意的给你指条明路,不说谢谢了吧,总应该打个招呼再挂啊。”

嘀咕完后,他撇了撇嘴,将手中的电话听筒放回到座机上。

玩笑归玩笑,即便他表现的很是云淡风轻,可随着这一通通电话打来,他也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扑面而来。

他知道那些曾经的大院子弟下乡返城后,很多人整天无所事事,

也没想到还会有人完全就是不管不顾的给自己打电话,张嘴就像是下命令似的要求自己放人。

这些人……

他也不知道对这些人给他打电话,要求他做这做那的这种行为,该做出什么样的评价。

靠在书桌上的李言诚深吸一口气,随着将吸进的这口气徐徐吐出后,他脸上的神色也逐步从凝重重新变回了轻松。

还是那句话,他坚信,只要他占着个理,遵规守纪,那些人拿他就只有看法没有办法,毕竟他老丈杆子还在位,那些老同志也都还活着呢,这就是他给自己构建的“防火墙”。

想到这里,他在心底就忍不住的一阵苦笑,调整到市公安局任职这才将将四个月而已,他就已经得罪不少人了,这要是一直就这样干下去,他都想象不来自己还要得罪多少人。

呼……

不管了,自己心安就好,为什么要过多的在乎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呢?

见电话没再继续响起,李言诚将手中的烟蒂捻灭在烟灰缸内,起身走出了书房。

楼下,欢声和笑语已经写完作业,围在程家老太爷身边,听着他们的太爷爷给他们讲丑国,讲欧洲诸国,傅淑怡和程见闻坐在一旁,时不时的帮老爷子补充几句。

孩子嘛,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尤其是其他国家。

而不出意外的话,身为李言诚的孩子,他们这一辈子是没办法出国了。

听到下楼的脚步声,几个人同时转头看了眼,又回过头,程家老太爷继续给两个孩子讲述着,只有程见闻站了起来。

“哥,忙完了。”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电话。”

“暂时没什么事儿的话,咱俩能不能聊聊?”

“可以啊,到我书房还是?”

“不用,就到屋外吧。”

“那行,你把外套穿上,别冻着。”

“好嘞”

今天和外事部门以及商务部门洽谈完回来后,程见闻跟爷爷还有母亲说了下,自己将打算从哥哥手中收购药方的事情和那两个部门的领导提了。

听到他这样说,程家老太爷劈头盖脸的就将他给训斥了一顿。

傅淑怡也是连连皱眉,认为他有些冲动了。

程家老太爷和傅淑怡都觉得,这种事情应该由李言诚先向上级领导做请示,然后他们程家再和外事部门、商务部门沟通,双管齐下。

程见闻现在这样做,甚至还说出如果能成功收购,就会在国内再加大投资这种话来,这会给领导一种他们在拿此事施压的感觉。

不仅如此,还会让领导认为是不是李言诚授意他们这样做,联合程家一起向上边讨要好处。

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泼出去的水怎么着也收不回来了,现在能做的就只是看看怎么补救吧。

原本程家老太爷是打算等大孙子下班回来后亲自谈谈,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能不让上边对他们程家,对李言诚有不好的看法。

可现在重孙和重孙女正兴致勃勃的听他讲国外的事情,老爷子也不想放弃这个非常好的跟孩子们增加感情的机会,就只能让他们哥俩先聊了。

程见闻在听了爷爷和母亲的话后,也知道自己今天做的有些冲动了,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希望能帮到哥哥,可到底还是年轻,不懂政治。

应该说今天是运气好,无论是外事部门还是商务部门,这两个部门参与洽谈的领导都对李言诚心存善念,所以在向上汇报的时候并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完整转述了程见闻的意思,所以才没让人产生误解。

如果换一个不对付的,那只要稍微偏偏嘴,就能将李言诚给架到火上烤,真到那一步,就算是罗老爷子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见程见闻想跟自己聊,李言诚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刚好,他也有话要跟这个便宜弟弟聊聊,便同意了。

弟兄二人穿上棉大衣走了出去,屋外凌冽的寒风和屋内的温暖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原本有点昏昏欲睡的两个人脑袋都变的清醒起来。

“哥,我今天办错事儿了。”

刚一出来,程见闻就主动开口说道,一边说着,他还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

他很少抽烟,偶尔抽也是雪茄,口袋装着烟也是方便偶尔给别人发,今天他忽然就想和哥哥一起抽。

接过程见闻递来的烟,李言诚犹豫了一下还是叼到了嘴上,刚准备掏出火柴点上,就看到程家这位二少爷已经打着打火机,帮他点上后,又给自己点了根。

“见闻,我记得你不是不抽烟么。”他没接前边那句,而是岔开话题有些好奇的问道。

“偶尔也抽,很少,今天……”

说到这里,程见闻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正在组织语言,这时李言诚淡淡的笑了笑,将话接过来说道。

“我理解你的意思,虽然做法确实有些鲁莽,差点坏了事儿,但也算运气吧,并没有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应该说是……歪打正着。

不过以后你确实需要在这方面多注意一下,今后你如果担任程氏在华业务的负责人,那就少不得要跟政府官员打交道。

咱们中文,一个字都有好几个意思,更别提一句话了,同一句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意思可能就完全相反。

从这边理解可以,从另一边也能解释的通,再加上还有人要故意曲解你的意思,这都非常容易给你带来麻烦。

怎么说呢,你前段时间在东部沿海城市走了一圈,应该看到了不少,政策方面,现在确实是在搞改开,上边下决心要大力发展经济。

但是,有这样的,就必然会有这样的。”一边说着,李言诚伸出手比划了两下,先是将手心朝上,随后又翻了个过,手背朝上。

“如果你在有部分人面前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或者做了某些容易引起误解的动作,就非常有可能会被他们无限放大。

你说的话,做的动作,真到了那时,你以及程氏,在国内的处境就会非常艰难。

不要认为不可能,见闻,你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所以很多事情你可能想不明白,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各个国家莫不如是。

生意,尤其是大生意,从古至今,国内国外,都不单纯,里边夹杂了很多生意之外的事情,我希望你以后不管是在哪里,都要注意这一点,说话也好,做事也罢,三思而后行。

还有……”

李言诚今天对程见闻这个弟弟也是毫不藏私,将在国内经商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掰开了揉碎了细细讲给他听。

不止如此,他讲了垄断,还讲了金融,又讲了经济发展的特性,从小到一个公司到大到一个国家,等等等等……

程见闻的身高和他哥哥差不多,都是一米八,只是身材上他比较偏瘦,而李言诚不同,很壮实,站在那里给人一种那是一堵墙的感觉。

兄弟二人面对面站在一起,尽管面容看上去非常像,可却又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之前虽然程见闻能从哥哥身上的气势中感受到一股压力,可也还好,感触并不是特别深,但今天就完全不一样了,他第一次体验了到了那种让他有些窒息的感觉。

商、政不分家,他当然懂,但华夏和欧美国家的政体完全不同,他在那边的经验,在这里是用不上的。

他很清楚,哥哥给他讲这些,是希望他以后在国内少吃亏,所以听的非常认真,可听着听着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看向李言诚的目光中闪过了一抹异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哥哥竟然这么懂经商,讲的是入木三分,某些地方,他觉得比父亲和爷爷讲的还要好,还要深刻。

可是,哥哥为什么会懂这些?程见闻有些迷糊,同时心头升腾起一股浓浓的疑惑。

李言诚并不怪程见闻今天的自作主张,他只希望,这个便宜弟弟以后不要再这么鲁莽,这次无事发生,不表示以后也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保不齐再让谁抓住他说的话中的不妥当之处大做文章,那么程家之前所做的一切可能都会功亏一篑。

他虽然对程家没有什么深厚感情,可也不愿看着这么心向国家的一家人被误解,所以这才借着今天的事情,给程见闻讲了许多。

他自己也没注意,他讲的很多内容根本就不是这个时候应该出来的,那都是后世经过多少专家,集合了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经济发展中的现实案例,归纳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哪里是这个时代的人所能掌握的内容,程见闻又怎么可能不听的目瞪口呆。

可问题是,这个哥哥懂华夏的经济,他还勉强能接受,为什么连欧美那些不管是公司还是国家的经济发展也懂的那么多,甚至连华尔街那些资本做局的手段都能说个一二三出来,这……

这不符合常理啊!

难道华夏的官员已经向着复合型人才开始培养了吗?要真是这样,那可就有点太可怕了!

还是说不懂经济的公安不是一个好大夫?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程见闻感觉自己脑袋都快爆炸了。

“哥……”

眼见哥哥还要再继续说下去,已经听的头昏脑胀的程见闻只能是开口打断道。

“怎么了?”李言诚停了下来,有些好奇的问道。

“哥,您讲的越来越深奥,我这脑袋实在是有些不够用了,记不了那么多,能不能回头重新抽个时间您再给我讲,我好拿个本子做记录。”程见闻苦笑着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随即他又问道。

“而且,您又是大夫又是公安,这两个职业还都做得那么好,已经够让我吃惊了,可我现在才发现您对公司运营,对经济发展,似乎也非常精通,哥,您这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