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1章 顺势而为,黄雀在后

第801章顺势而为,黄雀在后

时间流逝,在应天商行的车队进入驿站后不久,

最后一抹残阳也被黑暗吞噬,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日子已近八月中旬,直隶之地的天空万里无云,

明亮的玉盘挂在天穹,挥洒下茫茫的银白色光芒,像是给整个原野以及官道都撒上了一层细盐。

驿站中,随着天黑,一盏盏昏暗的烛火点燃。

一个个不大的窗户下,映照出一个个人影。

一层与二层这等用餐补给之地,时常传来大笑声,一片热闹喧嚣。

浓浓的炊烟冲天而起,带来了点点香味,

这让在房间内观察的巩先之都觉得一阵饥饿。

他左手拿着万里镜保持不动,右手摸了摸肚子,发问:

“俞启纶他们还没有去吃饭吗”

不远处的云朗站在窗边,拿着万里镜,紧盯着西侧的一扇窗户,回答道:

“没有,自从他们进了房间后,就没有了动静,应该是为了安全,在房间内吃了。”

“那咱们也吃,去弄一些简单干粮过来。”

“是!”

有军卒收整衣容,让自己看起来是刚刚忙完的模样,

而后走出房舍,向一楼走去。

巩先之压下腹中饥饿,看向正南方三楼的那间房舍,眼中闪过疑惑。

只见在烛火映照下,一道人影清晰无比地映照出来,

能看得出正在向外端详,甚至.近在眼前那狭长的千里镜都十分显眼。

巩先之眼中闪过浓浓的疑惑,这锦衣卫到底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两队人马行动

一队人马吸引注意,主动暴露,另一队人马动手

可仔细想想,巩先之觉得这不大可能。

这等秘密行动,人越多计划越复杂,越是容易出岔子。

从先前的勘探中,锦衣卫至少有十几人,这已经足够多了。

“难不成是新手没有经验不能吧”

巩先之看了看身前挡住整个窗户的黑布,一股荒唐涌上心头,

锦衣卫怎么会犯如此明显的错误

“怪,真是古怪.”

“所有人小心,警惕四周,锦衣卫可能有好几拨人马。”

思绪再三,巩先之还是做最坏的打算,下令戒严!

“是!”

南侧房舍三层,卫华手提着一个食盒,神色怡然,慢悠悠地走回房舍。

他知道,刚刚用饭的时间是今日最后的悠闲时光。

用过饭后,就要开始对“教训”一事展开布置,需要时刻紧绷。

若是被发现,刚刚的悠闲时光可能是这辈子最后的轻松时刻。

所以.即便是很普通的大锅菜,

卫华也十分享受、回味。

推开房门,他迈步走了进去,

屋中等待的一行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看向他手中的食盒,眼中带着渴望。

忙活了一日终于可以吃饭了。

但奇怪的是,

屋中一行人发现大人呆愣在原地,脸色慢慢变换。

发生了什么

卫华死死盯着站在窗前、身体紧绷,十分认真观察的那名锦衣卫,

瞳孔微微摇晃,脸色不停变幻,从震惊、惊愕、不可思议,再到认命。

短短的三息,

卫华已经将后半生的牢狱日子都想好了。

“你们在干什么!”

卫华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嗓子中挤出来,让在场之人面面相觑。

“大人,怎么了”

一直在旁记录的沈杰听到此言也走了出来,满脸疑惑。

“他在干什么!”

卫华指着窗边那名锦衣卫,厉声喝问!

沈杰看了一眼,有些茫然地回答:

“在监视俞启纶等人啊。”

“呼——”

卫华呼吸猛地急促起来,额头青筋狂跳。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毛大人总是发怒了,

有这些同僚,好事也能生生变成坏事!

他蹬蹬蹬地走到桌前,

一把将人扯了下来,骂道:

“大晚上的点着灯站在窗边,是害怕外边的人发现不了你吗!”

此话一出,原本充满疑惑的房舍瞬间安静,所有人脸上都有一些愕然。

他们纷纷看向窗户位置,透过那半开的窗户,

看到了对面窗户那一道道黑色人影来回走动!

“这这.”

沈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连忙看向卫华:

“大大人,在场的弟兄大多都在衙门中办公,许久没有出任务,有些生疏了,还请大人莫怪。”

深吸了一口气,卫华眼睛眯起。

这次行动为了不引人注意,用的都是久在衙门停留、从事文书工作的一行人,为的就是怕有熟脸。

本以为作为锦衣卫,他们也足够专业,

但卫华没想到,如此浅显易见的疏漏都能犯。

这还仅仅是他发现的,

一路行来,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其他疏漏。

“呼”

足足用了几息,卫华的呼吸才平缓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的声音古井无波:

“做好准备,午时动手,所有人吃完饭后就开始梳理自身行动,

尤其是有关于暴露身份的任何事务,千万不能有遗漏,

若是泄露了身份,等回去后就等着大人惩处吧!”

“那大人还监视吗”

沈杰松了口气,试探着发问。

卫华眼睛微眯,拳头猛地紧握,用力地点了点头,咬着牙回答:

“当然监视,若是让人跑了,怎么行动!!”

“是!”

沈杰在屋中张望片刻,很快就盯上了铺在床上的厚厚被,

然后将其扯下,完全挡住窗户,

又在被上开了一个小洞,足够千里镜穿过堵住缺口,这才作罢。

卫华十分心累地坐下,对于这些补救措施,

他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总归是知道怎么做.

“哎”

另一个房间中,巩先之看着被蒙上黑布的房间,有些错愕。

他连忙将万里镜的镜头放大,视线努力拉近,最后在那黑洞洞的窗户上发现了一个微小的反光点。

他知道那是千里镜的镜面反射的屋中光亮。

见到这一点荧光,巩先之略有错愕,喃喃自语:

“还真是疏忽了

这锦衣卫未免太不专业了。”

“不对不对,料敌从宽,不能放松警惕.”

巩先之没有回头,而是直接开口:

“作战计划一定要尽善尽美,将所有可能都考虑到,尤其是锦衣卫的变数!”

“是!”

屋中,围绕着长桌不知作战计划的六人应了一声,更加聚精会神地写写画画.

随着夜色渐深,驿站中的喧嚣逐渐平息,

只余下院中偶尔传来的马匹嘶鸣和守夜人的低语。

卫华站在窗前,透过被上的小孔,目光如炬地盯着俞启纶所在的房间,心中盘算着即将到来的行动。

“子时已到,行动!”

卫华低声下令,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锦衣卫众人闻言,纷纷起身,检查装备,

确认无误后,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

他们身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锐利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冷冽光芒。此刻,驿站宽大回廊上已经是一片漆黑,

大多房舍都已经熄灯休息,准备应对明日的忙碌。

他们一行人走在黑暗的阴影中,悄无声息.

卫华走在最前面,他步伐轻盈稳健,

每一步都经过精心计算,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但他的心思却大多放在身后,对这一群京中娇生惯养的锦衣卫,他着实不放心。

他心中清楚,这次行动不容有失,

一旦暴露,自己等人性命难保。

好在一切顺利,从南侧房舍到西侧房舍,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来到乙字二号房间外,

卫华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停下。

他仔细观察了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

才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长铁丝,轻轻插入门缝中,熟练地拨弄着门闩。

片刻之后,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门闩被悄然打开。

卫华推开门,率先闪身进入屋内,

其余锦衣卫紧随其后,迅速冲入其中,留下四人守候在外!

此时,俞启纶正沉浸在梦乡之中,对于危险来临浑然不觉。

但在不远处,年龄大了的杨伯睡觉很浅,

他猛地睁开眼睛,当看到敞开房门钻入的月光后,他暗道不好,喝道:

“谁!”

卫华眼神一寒,手掌一翻,一把匕首就掉了出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顷刻之间就来到了杨伯居住的小床前,没有任何犹豫,来回捅刺!

噗嗤噗嗤的声音在房间中尤为刺耳!

“呃啊.”

杨伯满脸愕然,他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敢动手,而且还是在离开京城的第一天。

他想要叫醒睡在床上的少爷,但一张开嘴,就是咿咿呀呀的声音.

卫华见他还未死,眼睛一寒,长刀狠狠地刺入他的脖颈,鲜血喷溅而出。

至此,杨伯才真正咽气!

一切只发生在三息之内,就连冲入其中的锦衣卫都没有反应过来,就有一人身死。

卫华见他们呆愣当场,有些恨铁不成钢,猛地挥手。

至此,锦衣卫才反应过来!

两人立刻上前,一人按住俞启纶的肩膀,另一人则迅速抬起他的双腿。

俞启纶从梦中惊醒,看到前方黑影发出了一声惊呼:

“你们是”

刚要呼喊,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哼声。

“别动,否则要你的命!”

卫华冷冷地威胁道,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根短棍,表面光滑柔软,里面却藏着精铁打造而成的铁棍。

一旦击中人体,便能造成严重内伤,而外表却看不出痕迹。

俞启纶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唔唔唔”

他心中充满了恐惧,想到在京城被打断双手的那一夜,似乎与现在一般无二。

卫华不再废话,抡起木棍,狠狠地砸向俞启纶的双腿。

只听“咔嚓”两声脆响,

俞启纶的双腿应声而断,痛得浑身颤抖,

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却因为被捂住嘴巴,无法发出惨叫。

卫华俯下身看了看,骨头断了,但又没有完全断。

他不再犹豫,双手抡起棍子,又狠狠地来了三下!

“咔咔咔”的清脆声响出现,

俞启纶的两条小腿已经呈反方向弯折,骨碴狠狠地刺出血肉,带着黄白之物。

而俞启纶早就已经痛得晕了过去!

闻着屋中的血腥味,卫华心中没有丝毫怜悯,他冷冷地吩咐道:“撤!”

锦衣卫众人闻言,迅速收拾好现场,又给昏迷不醒的俞启纶下了一些蒙汗药,迅速撤离!

不到半刻钟,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房门被轻轻推开,巩先之带着几名手下悄悄走了进来。

他们同样身穿夜行衣,脸上带着警惕。

巩先之环顾四周,发现房间内一片混乱,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打斗。

“人已经来过了。”

巩先之低声说道,同时走到俞启纶身边,蹲下身子查看他的伤势。

“大人,俞启纶的双腿已经被打断,还有一个老头死了,看来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云朗轻声开口。

巩先之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而后闪过决断!

他低声吩咐道:

“如此明目张胆,那咱们就顺势而为,将俞启纶彻底解决掉,上药!”

云朗闻言,点头称是,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

“给,小心一些,这是蛇毒,

一旦碰到血,就会迅速发作,无人能救。”

巩先之接过毒药,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说道:

“看看房间里,有没有留下痕迹。”

说着,巩先之走到俞启纶身边,蹲下身子,将毒药小心翼翼地倒进断裂的伤口处。

他手法熟练精准,确保毒药能够匀称迅速渗入俞启纶体内。

涂抹完毒药后,巩先之站起身来,扣上瓷瓶,低声吩咐道:

“有发现吗”

“没有,处理得很干净。”

“那老头是被什么兵器杀的”

“匕首,宽一寸半,长二半尺。”

“嗯”

巩先之一撩后腰,在腰间悬挂、大小不一的匕首中挑选出差不多的尺寸,将蛇毒涂抹在匕首上,走到杨伯身前,

顺着他脖颈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刺了进去,而后又在胸口几处伤口如法炮制。

做完这一切,巩先之挥了挥手:

“走,仔细检查,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

手下们闻言,纷纷点头称是,迅速离开房间。

等到他们回到房间后,留下观察的弟兄立马迎了上来,声音有些古怪:

“他们.他们好像走了。”

“什么谁走了”

巩先之一愣,发问。

“那些锦衣卫刚刚有十几个人影悄悄从马棚翻墙离开了。”

巩先之愣在当场,有些茫然地挠了挠头,心中只有一个疑惑,

这些人是怎么做到又业余又专业的。

“那咱们也走”

云朗试探着发问,脸色同样古怪。

“不行,按照计划行事。

你带一名弟兄,将衣服、匕首、毒药、万里镜这些都带走,你们不在商队名册之中。

我们留下,现在锦衣卫自己跑了,事情反倒简单,按兵不动就行。

记住,走的时候也走马棚,弄点动静出来。”

云朗一下子就知道了这么做的意图,重重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快走吧,先去秦淮河,那里有人接应,明日进城禀告大人。”

“是!”

半刻钟后,云朗带着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房舍,并且在离开马棚时,惊了不少马,引得不少守夜人破口大骂!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驿站窗户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地板上,带来一丝温暖而刺眼的光芒。

驿站渐渐苏醒,商队的人开始忙碌起来,准备新一天的行程。

然而,当几名护卫按照惯例来到俞启纶房间,

准备询问他是否准备好启程时,

推开门的一幕却让他们瞬间僵立原地,脸色煞白。

房间内,一片狼藉,俞启纶躺在床上,脸色黝黑发青,双腿不自然地弯折,

鲜血顺着小腿滴落成一个水滩,已经没有了生气。

而在房间的一角,杨伯静静地躺在那里,脖颈处一道深深的伤口,胸前鲜血已经凝固成暗红色,触目惊心。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护卫颤抖着声音问道,眼中满是惊恐与不解。

“少爷,少爷!”

另一名护卫迅速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不多时,这里的动静被路过的商贾伙计察觉,驿站里死人的消息飞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