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不可说不可视不可闻(二合一)

第578章不可说不可视不可闻(二合一)

坏了!

坏了!

坏了!!!

历经千劫万难终相逢,殷惟郢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

原是想钻入东宫若疏的身体里,试探试探他有无奸情,可人算不如天算,一步步走到这里,已经没法再瞒下去。

陈易览视着怀里的女子,她躲进东宫若疏的身体里,至今仍表现得懵懵懂懂,就跟之前一样。

说来也巧,若非巫山神女替换自己关于殷惟郢的认识,若非这座幻梦是殷惟郢的幻梦,他只怕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念及此处,陈易眯了眯眼睛,嗓音愈发温柔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呢?鸾皇。”

平日听他一口鸾皇一口惟郢叫得动心,眼下跟催命符没什么两样,殷惟郢轻轻打颤,不知做何解释。

一旁的东宫若疏好死不死地把脸凑过来,附和着说道:“是啊是啊,殷姑娘怎么在这里呢?还待在我身子里面呢。”

随着话音落下,殷惟郢进一步感受到陈易目光锐利,她不禁瑟缩瑟缩,暗恨笨姑娘拱火之余,女冠脑子飞转,真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这么多草蛇灰线的话,到时只怕不只是坐不稳这么简单了,他花样纷繁,每每都大开眼界。

纵使如此也都还好,就怕陈易一怒之下,废了她大夫人的位置,把周依棠、殷听雪、闵宁之流抬到她之上,哪怕殷惟郢可以不甚在意虚名,可之后被其他女子轻视怠慢,以致影响修行,这如何得了?

一番权衡利弊,殷惟郢暗暗咬牙,一开始还有收手的机会,现在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能圆就圆。

“我…我也…不知道。”良久,怀里有些异动,陈易低头一看,她筛糠似地轻抖起来。

她无比依赖地挤在怀里,双手搂住陈易,

“我也不知道…突然间,就想起了自己是殷惟郢……夫君,我、我好怕啊。”

颤音混杂着些许啜泣,正中陈易最柔软的地方,他轻拍女冠背部,无声宽慰着。

如此解释,倒也合理,陈易的印象里,那时殷惟郢确实不知自己是谁,而且她会是太一之事,更叫人始料未及,否则老圣女也不会错判。

宽大的手轻拍后背,千里之外的殷惟郢本尊淡淡一笑,

他心软了,成了!

心软的陈易总很好说话,她便把头埋得更低,进一步软化他的心肠。

东宫若疏大着眼睛,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怪。

一模一样的脸埋在陈易怀里,再怎么是身外之物,也叫人别扭。只是人家殷姑娘劫后余生,也不好说些不合时宜的话,笨姑娘其实很贴心,等殷惟郢差不多稳定下来后,冷不丁问:

“也就是说,殷姑娘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殷惟郢?”

殷惟郢一定,迟疑后点了点头。

如果是予以否认,那就是知而不告,陈易必起疑心,又怀疑她是在使坏了,届时赤龙连番拷打,上尽手段,她如何受得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女冠从来明白。

东宫若疏点了点头,把殷惟郢的话记了下来,陈易这时转过身,看向笨姑娘问:“东宫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是应圣天子之请,从一口井跳进来,是来找那个什么…隐太子的。”

“隐太子…”陈易停顿片刻,摇摇头道:“他恐怕不在这里。”

那时,隐太子携白莲教、龙虎山两拨人离去,不知是为何事,但与陈易自此分开后,便不再交集。

不过,东宫若疏竟见过圣天子,这点让陈易为之惊奇,笨姑娘的运气总是这么好得出奇。

“他不在啊…那我就要找幻梦的源泉了。”东宫若疏回忆番道,“太一生水听过没?”

陈易略作回忆,老圣女讲过类似的话,他侧眸瞥了眼殷惟郢,暗暗嘀咕:怪不得水这么多…..

回过神来,他道:“听过,继续。”

“嗯嗯,圣天子说,太一是在不断变化的,时而变成天、变成地,现在还变成了殷姑娘,而太一生水,就是太一最开始曾经变成了水,这方天地的源泉,也是这幻梦的源泉。”

陈易听在耳内,侧眼看了看殷惟郢,恍惚有些不真实感。

他家大殷是太一,曾当过自己鼎炉、小妾,如今成了自己妻子的殷惟郢是这方天地的起源?

殷惟郢作惊愕之色,虽然,旋即一念平息,景王之女、太华神女、年少遇真仙,千年一遇的天纵奇才,纵是太一,也不足为奇。

陈易讶然没多久,方地里的老圣女便道:“原来如此,她也不过是此方天地的太一罢了。”

“此方…天地?”陈易捕捉到关键词。

“小子,说你没见识,这人间在成千上万年前,可不只一方天地,否则光天帝就有六位,一方天地怎么够分。”老圣女吐字道:“那时…有六方天地,是为六天,只是现在嘛,也不知还剩多少。”

陈易知道她的话里别有深意,更知道眼下继续追问这老东西也不会作答,因为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唯有只言片语,干脆就不再问了。

老圣女等了半晌,都没等到陈易问话,反倒怔愣了下。

“那你说的太一之水,又在哪里?”陈易同笨姑娘道。

“在…”

东宫若疏努力想了想,她瞪大着眼睛,照着圣天子的交代,辨别梦气流动的方向。

风推云海,往此处而来,无形间似有一道道溪流,越过一尊尊神像,往洞窟深处汇聚,东宫若疏一转过眼,就看见神像掩映间,火光映照出一处漆黑狭窄的洞口。

“在那里面。”

陈易收剑入鞘,思索片刻后道:

“那就去看看。”

……….

挤入洞窟,脚下是长而狭窄的甬道,他们走向这座山峦的深处。

相较于塔下一路走过的诡异,山峦内部反而平平常常,能把注意力专注在前方。

深入之间,隐隐约约能望见空气中飘忽的水气,带着点令人迷醉的味道,身边的东宫若疏有点摇摇晃晃,眯着眼睛,也不知她睡没睡,但能见她脸上冒着大大的鼻涕泡。

魂魄也会冒鼻涕泡?

陈易随手一拍,声音贯过去,东宫若疏一下惊醒过来。

不待笨姑娘清醒过来讨伐陈易,

就听深处有道声音:“哈哈,你一个大男子,何必打扰人家小姑娘美梦?”哦?

深处有人,倒令人意想不到,陈易快步深入其中,就见到明亮澄澈的大池,中间有一杂草丛生小岛,矗立着一柄与泰杀剑相似的长剑。

泰杀剑仿佛寻见分别已久的亲友般,一窜就飞了过去。

陈易也没拦阻,他四下去找刚才说话的人,但一时也没找到。

“不必看了,我们早就见过面了。”

陈易定了一定,循住声音的方向一看,池水边一尊雕刻得粗糙简朴的石像落入眼帘,它手持道门法剑,右手施着无畏印。

真武菩萨像?

正作想时,一个虚幻飘渺的菩萨人物便从石像里走出,似道非道,似僧非僧,两家的气韵杂糅在一起,与石像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

陈易从怀里摸出半串念珠,那是当时石像的装脏,他挑眉问道:“原来真有这么一个神祇。”

“在下不才,已经一千多年没香火供奉了,不知道也不稀奇。”

真武菩萨说话时,身形如幻似灭,陈易边上二女都担心祂一个不小心就身死道消。

陈易的注意力却不全在祂的身上,而是凝望向澄澈湖水,波光盈盈,如梦似幻,引人沉沦进去,睡上一场春秋大梦。

“那便是太一之水……”

话音刚落,真武菩萨便道:“小友有太一在侧,又何须在意这为数不多的泉水,两千年来,抚平千万神祇的怨气,也就靠它了。”

祂看出了殷惟郢的身份,陈易侧眸扫了眼,斟酌着如何回应。

“可是我们要取回去,圣天子叫我帮忙的。”这时,东宫若疏直接道。

“是他,那也不必全部取走,他也只要一点点。”

真武菩萨的语气比刚才更柔和,如果说之前还有三分忌惮的话,听到圣天子的名号已所剩无几。

陈易仍然警惕,故意道:“我如何知道,你不是在梦呓?”

言外之意,是在敲打这一出是否又是幻梦一场。

真武菩萨怎么听不出来,祂面向陈易道:“小友此言差矣,我镇守此地上千年,可从未歇上过哪怕一息。”

陈易上下扫过一眼,便顺着话问:“镇守此地,你到底什么来历?”

“来历?我本是一群弄不清真武大帝、观音菩萨的凡人造的神像,庙比土地公还矮,大家有多余的香火,就给我漏一点,有没腐坏的贡品,就给我闻一点,经年日久汲取天地灵气,渐渐就成了一方神明。

说来也巧,我后来被真武大帝招上过天去,为祂鞍前马后讨伐恶鬼,也算有了正式的神位,因为出身的缘故,跟佛门灵山也沾亲带故,那个年头…像我这样的神祇很多,只不过结局都不尽相同。”

原来是个野神升职成了正神,这样的故事比比皆是,不足为奇,陈易点了点头,示意祂继续。

“我嘛,比当年的同僚过得好许多,还有职责要守,”说着,真武菩萨便将目光望向了那座池中小岛,“斩邪剑,我护持它已千年。”

龙虎山入塔便是为寻斩邪剑,他们如今被自称斩邪剑的剑灵隐太子带走,所以见到斩邪剑就在那里,陈易的心情还是有点微妙。

“斩邪剑在这里究竟镇压什么?”殷惟郢回想一路种种,此时不禁开口道:“塔内残灵怨念滔天,说是有幻梦覆盖塔底,安抚残灵,可也有巫山神女一样的漏网之鱼。”

“镇压,它可没在镇压。”

真武菩萨的回应出乎意料。

陈易微挑眉头,只听祂缓缓道:

“是圣天子把它安置在这里,让它回头。”

“回头?”陈易问。

真武菩萨长长叹了口气,道:“这还得从很久之前说起,你们大概从龙虎山那里听过,斩邪剑在第四代天师张盛手中不翼而飞,可龙虎山又对此宣称,斩邪剑在塔内镇压万千残灵…..你们,不觉矛盾吗?”

“确实,”陈易之前没有细想,如今一说,果真发现端倪,便道:“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镇压万千残灵的根本不是斩邪剑,而是圣天子,圣天子以前也并非圣天子,而是…..”

真武菩萨停顿片刻,吐字道:

“第二代天师,张衡。”

闻说此言,熟知道门之事的殷惟郢满脸错愕,

“太清演教妙道真君?是他?他不是…上天成仙了吗?”

“人若能得清净自由,何处不是仙,何需非上天宫不可?”真武菩萨语气平缓间,隐有敬仰,祂继续道:“龙虎山伐山破庙后,满地罹难,哀鸿遍野,他仙心难安,从龙虎山手里收回斩邪剑,于炼魔渊中打造和神国,给予残灵们一方净土。”

陈易闻言嗤笑道:“说得倒是好听,伐了人山破了人庙,圈一块地给人当净土,这就是他的仙心难安?”

这番话语当然不是意在为楚地神祇鸣不平,而是借此打听更多的消息,两方的恩怨,陈易这自扫门前雪的人根本无意掺和。

“小友说得不错,圣天子他也自觉虚伪,唯有竭力补偿,龙虎山道门是至亲,这神祇残灵是良心,手心手背都是肉,谁都难做,他大可为一心通明剿灭所有残灵,却偏偏选择此道,光这一点,就足以称得上君子。”

真武菩萨无意论个分明,继续道:

“言归正传,圣天子取回斩邪剑,安置于此,是为了遏制龙虎山伐山破庙的脚步,可不曾想龙虎山历代天师一意孤行,将方圆千里的神怪皆贬斥为妖魔,无论真假,皆伐山破庙,将其镇压于炼魔渊内,这怕是…得了谁人的旨意。”

“谁人,谁人能号令龙虎山?”

“不可说,不可视,不可闻。”

这一番话叫人如坠云雾之中,陈易不明就里,可一旁的殷惟郢眼睛瞪大,嘴唇微张,愕然得不能再愕然。

她想要开口,真武菩萨却摇了摇头,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噤声。

陈易微微眯了眯眼睛。

看来这个“谁人”的存在,不能被任何人所提及,纵使太一、圣天子、真武菩萨,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