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举报有奖
其中一篇文章里提到“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此句出自陆羽之手,同时还揭露了锦衣卫在洛阳等地的腐败现象,以及各省份布政司的贪污案件。
这些内容逐渐浮出水面,引发了一众文人的热议。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好诗好诗!”
“实学大家陆羽先生,如此文采,称得上我大明文坛大家之姿,名副其实。”
“怪不得此前几份《大明日报》上,宋公对陆羽先生也是多加夸赞。
怕是此前大赦天下之时。
宋公能回心转意,陆羽先生也有几分功劳。”
文人们一边争相交谈,一边不住地朝《大明日报》看去。
此次《大明日报》一口气出了两份。
一份便是上述内容。
而另一份的标题格外引人注目——“洛阳新都秀才公、王兴实名举报,今已成大明日报新都办事处官员”。
下方详细讲述了秀才公、王兴在洛阳新都所举报事宜的来龙去脉。
经过方孝孺以及办事处众人的润色加工。
内容栩栩如生地呈现在众多文人眼前。
有个文人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说道:“如此一来,若举报这些贪官污吏,我们这些文人不也能当官?
虽说只是类似《大明日报》办事处的官职,但比考中举人获取功名可要轻松得多。”
此言一出。
诗社里不少秀才们都心动不已。
他们心里明白,自己或许穷尽一生都难以考中举人,即便考中举人,也未必能谋得官职,官场的复杂他们或多或少有所耳闻。
可如今。
只需投一份举报稿子,就有了新的为官途径。
虽说目前看来只是半个官身,但对他们这些秀才而言,吸引力依旧巨大。
哪怕对于一些家族子弟来说。
家族庞大,并非每个子弟都能受到重视,这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于是。
两广、福建、山东、山西等各个省份,尤其是之前锦衣卫提前抓捕了布政司官员的那十几个地方,郡县之中。
众多秀才纷纷踊跃举报,甚至连一些举人也参与进来。
《大明日报》由皇家创办,如今办事处的主要负责人又是实学大家陆羽的学生。
若换作他人。
多数举人秀才可能会担心影响自己的前途。
但在当下的大明,读书人谁不知道,陛下、太子殿下以及陆羽这位现任武英殿大学士、国子学的前任祭酒纪九先生,乃是最大的依仗。
他们一个个都巴不得能靠拢这几位,哪还轮得到别人排挤他们。
要是能真的依附上去。
他们不排挤别人就算不错了。
各地《大明日报》办事处门口,秀才们如潮水般涌来。
他们焦急万分,口中大喊:“我举报山东刘家公子强抢民女,稿子里面把事件经过和人证都写清楚了,还请办事处大人赶快过稿。”
随着一人在青天白日之下率先开口,其他秀才们索性也不再掩饰。
法不责众。
况且如今《大明日报》连布政司这般的大人物都敢揭发。
他们又怎会惧怕地方上那些次一级乃至更低级的官员。
“我举报江西赵家半月前放印子钱,犯了我大明律法。”
“福建王家三日前私自涨了佃户良田的租子,还威胁谁敢告上官府就私下报复。”
一时间,大明朝各地举报热潮如火如荼。
哪怕一些地方衙门和家族豪族派人前来镇压。
可刚有动作,就被提前收到消息的人全部拿下。
必要时刻。
各地受旨意的锦衣卫千户的调度下,那些试图镇压的人反而被再度镇压。
若有明知故犯者,更是会遭遇前所未有的严厉惩处。
如此一来。
大多数地方豪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丑事被抖落出来,却没能像以往那样,将事情压在他们苦心经营、盘根错节的地方衙门县太爷的案板上。
反而都化作一份份举报稿子,投进了《大明日报》。
几乎隔日,锦衣卫便依据《大明日报》上的稿子在各地展开行动,证据确凿。
坐在衙门里的县太爷,眼珠子瞪得老大,好几个县太爷直接被锦衣卫扒了官身,交由县丞处理。
若县城官员也犯了事,便由下一级逐步查办。
这样的热潮,在人性欲望的推动下,一发不可收拾。
等这消息传到洛阳新都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刑部内。
本已心如死灰、准备等死的吴庸,还不知晓此事。
这时,刑部侍郎来到他面前。
将一小摞各地的
《大明日报》,面带喜色地放在他桌上,说道:“吴大人,这次您怕是不用死!”吴庸神色一动,顺着这位上官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大明日报》。
他一份份看完,又朝周围扫了一圈,只见其他同僚也都知晓了此事,纷纷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
“吴大人此次怕是被陛下看中了,日后在这官场之上必定平步青云。”
“恭喜恭喜,吴大人。”
“等下了衙,可要去醉仙楼好好吃上一顿酒,吴大人可千万不能小气。”
一位同僚笑着说道。
吴庸心里依旧忐忑不安,放不下心来。
刑部侍郎见状,继续安抚道:“如此妙法,普天之下,我大明一朝怕是只有国之柱石陆先生才能想得出来。
而且此事若无两三个月的精心谋划,绝做不到如此完备。
吴大人,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以后说不定您也要坐到我这个位置,甚至连我这个侍郎都得称您一声上官。”
“可不敢,可不敢。”
吴庸连忙摇头,都快摇出残影了。
官场之上最忌讳以下犯上。
如今他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哪敢与面前的侍郎争锋相对,哪怕对方只是开个玩笑,吴庸也实在不敢有这种想法。
这可是官场大忌。
而在刑部侍郎看来,吴庸这些顾虑实在是多余。
这份差事能落到吴庸头上,就说明他有过人之处,刑部侍郎巴结他还来不及,又怎会如此小肚鸡肠。
如今朝堂之上,各方势力错综复杂。
被扶持上位的官员,自然是当今天子的心腹。
刑部侍郎虽侥幸逃过一劫,但之前所属派系的影响难以完全消除,朱元璋心中对他仍存一丝怀疑。
而像吴庸这样的七品小官,就没那么多烦恼,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大抵如此。
吴庸的担忧也并非毫无道理。
此时。
大明各地最为严峻的问题,当属那十几个被查抄的布政司衙门所涉范围。
地方豪族、世家大族深受影响,短短不到半月十日。
他们家族中四分之一的人直接被关进大牢。
若罪状严重且证据确凿,更是隔日就被押到菜市口斩首,而且是一批接一批地执行。
“此事陛下做得实在太过分了!”
赵家的家主端坐在祠堂前,家族中各个重要人物悉数到场,一同前来的还有山西省其他几大世家的家主。
“赵家主,单凭我们一省之力,怕是掀不起太大风浪。
在这一亩三分地我们能做主,可其他地方就难说了。”
其他家主纷纷发问。
赵家主面露冷笑:“怕什么!如今陛下此举,必将引发民怨沸腾。
哪怕陛下和那位武英殿大学士筹谋数月,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难道洛阳新都的那些人就不怕天下再次大乱吗?
此次陛下若不给我们交代,洛阳新都若不给地方一个说法,这事就没完!”
赵家主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周围几位家主中,有人面露担忧:“可若是陛下再次强硬出手,我们这几大家族怕是连血脉都要断绝干净了。”
“呵呵。”
赵家主毫无惧色,眼中透着豁出去的决绝,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将家族血脉分批送出去。
我们地方豪族世家能有如今的光景,哪一代不是先辈们用鲜血换来的?
若是今日退一步,明日再退一步。
难道真要像那孔家一样,任凭洛阳新都的人肆意处置吗?”
话落,赵家主霍然起身。
环视众多家主,再次冷笑道:“大明兴国,国运绵延。
有了那位实学先生陆羽,大明一朝必将与前朝大为不同。
洛阳新都流出的各种新奇物件,让各地经济繁荣,民生安稳。
可越是如此,我们地方世家就越发重要。
要是把我们逼急了,来个同归于尽,让各个地方一片狼藉,洛阳新都那位天子陛下难道愿意看到吗?
有时候,得到的越多,就越会优柔寡断。”
赵家主微微停顿,眼中闪烁着自信。
“陛下老了,没以前那么果断狠辣了。
太子府的宋公,还有胡惟庸一案牵扯的官员,依陛下往日的性子,都该杀个干净,可最后?
还不是留了不少人性命。”
赵家主向前一步,眼神决绝,“家族利益高于一切,大不了舍了这一身皮囊,掉了脑袋,能换家族安稳兴盛数代,值了!”
在赵家主的带动下,周围众多家族纷纷做出决定。
在各个地方。
几乎每一个能从众多竞争中脱颖而出成为家主的人,都有着非同一般的魄力,只是这种魄力往往是以损害百姓利益为代价。
而在这十几个
地方省份,几乎所有家族都在同一时间做出了类似的举动。正所谓“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这样的法则适用于任何一个阶级。
随后,一份份奏章公文如雪花般纷纷送往洛阳新都。
十万火急,快马加鞭。
各个驿站不知累死了多少匹马,将各地的消息传到武英殿。
“黑云压城城欲摧”。
朱元璋看着几份奏章上“民怨沸腾”的内容,脸上闪过一阵浓郁的杀气,但随后又迅速收敛。
每当他越想杀人时,性子就越能保持近乎无情的冷静理智。
“这些人一个个的,莫不是以为咱老了,提不动刀、杀不了人了?”
朱元璋一步步从玉台上走下,看似调侃地说着,眼神中却只有冷漠,“古往今来,这些文人豪族天天说什么不与民争利,百姓苦,可在咱看来。
他们嘴里的百姓,不就是指他们这些地方豪族、地主吗?
跟真正的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呸!”
朱元璋径直走到陆羽面前,指着他大声道:“你,咱的武英殿大学士,还不给咱想个法子!别告诉咱你小子没想到这一步。”
朱元璋眯紧双眼,死死盯着陆羽,心中也存着一丝希望。
毕竟之前的举报办法卓有成效,否则也不会把这些人逼得如此急迫。
如今朝堂上剩下的官员都不敢轻易出头,却突然来了这么多奏章公文,足以见那些地方豪族的处境危急。
也正因如此,朱元璋才能保持冷静,好声好气地与陆羽商谈。
见陆羽没有立刻给出答案,朱元璋眼中闪过失望之色,随后便打算用自己的办法。
朱元璋冷哼一声:“这些民怨,咱会怕?
风浪越大,鱼越贵!”
说着。
他大步迈出。
“陛下不妨再等一等。”
正当朱元璋准备开口时,陆羽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朱元璋转过身,目光凝重地看向陆羽:“你小子真有法子?”
“自然是有的。”
朱标站出来缓和场上凝重的气氛,“父皇也了解先生的性子,只是此次事发突然,还请父皇给先生一段时间。”
朱元璋松了松眉,若不是万不得已。
他实在不想再大肆杀人。
如今朝堂经过此事,杀的人已经够多了。
而且接下来还要收拾洛阳新都内的几条“大鱼”,要是把这些人都杀了,朝堂上剩下的官员怕是所剩无几。
若再杀,哪怕以朱元璋的自信,也会担心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届时朝廷中枢无法运转,各地连政令都无法传达。
那可就彻底乱了。
哪怕是为了维持局面。
他也只想先对洛阳新都内的人开刀,杀一儆百,让他们安分点。
离开武英殿后。
朱标紧随其后,赶忙跟上。
“先生,此事父皇怕是大怒,若不加阻拦,恐怕又是一场血案。”
朱标叹了口气。
言外之意,似乎已对局势感到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