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坦白2
宫玉徵的话如同一颗从高空急剧坠落的石子,在宫尚角心中那逐渐平息的湖面上带来一波波的冲击。
说完此话,宫玉徵便没了声息,只静静的看着面前仿若置身于惊涛骇浪中的宫尚角,等待他的缓神。
莫说宫尚角了,就连一旁装作背景板的金复都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他原本只是静静的听着徵宫主对主子的说教,他早已习以为常,毕竟徵宫主可不像徵公子那般,一心为主子,百般顺从,可他也不想听见如此机密的事,金复默默拭了拭手心的汗,完蛋,他又要开始担心自已是不是会被徵宫主灭口了。
不知过了多久,宫玉徵才听见宫尚角那有些沉闷的声音,“远徵可知?”
“此事此刻我怎会让远徵知道,到了必要的时候,他自然会知。”
“你又为何,告知于我?”宫尚角的眼眸变得黝黑而又深沉,就连一贯伴他身侧的金复在此刻也看不懂主子在想什么。
“宫尚角,你是个聪明人,宫门人人都知,徵宫与角宫两宫关系极好,交往密切,可你该清楚的,徵宫角宫之间的桥梁,从一开始便是远徵,这么多年,你也该了解我的为人,在你心里,宫门至关重要,可在我心里,远徵比宫门更重要,也比你重要,甚至,比我自已都要重要。”
宫玉徵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但,相处这么多年,我们不仅仅是关系密切的兄妹,也是坚不可摧的盟友,我已经不想再等了,不管是无锋的授意,还是那刺客的自作主张,她已经将手伸到了远徵的身上,宫门与云碧楼合作,是最好的选择,对你而言,也是最好的选择。”
宫尚角眼眸低垂,他从一开始便觉得,这整个宫门,他最看不懂的人便是眼前这个不足年岁,却足以称得上美艳的妹妹,她行事乖戾,狠辣,他不是没有听到过其他宫下人说的话,也不是看不出他们眼中的惧怕,可他想着,她是妹妹,和弟弟一样,幼年丧父,她所表现的一切,皆是为了能在宫门更好的立威,更好的存活。
哪怕之前因为一些事的看法不同,他也只是觉得欣赏,这个妹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成为一名比他还要优秀的人,脱离家族的束缚,其实宫门年轻一辈的第一人,从来不该是他,而应该是眼前这个人。
忽略掉刚刚听见此话的震惊,宫尚角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一股窃喜与骄傲,窃喜于对抗无锋一事,宫门不再孤立无援,也骄傲于她的成长,不敢说什么教导有方,只单纯看着眼前这个自已多加呵护的少女能成为这样的人而感到骄傲。
宫玉徵如何看不懂宫尚角眼中的震惊逐渐转化成欣赏与骄傲,她从不吝啬于自已的笑颜与善意,尤其是对自已有用的人。
晨光渐起,看天色,这连绵不绝的雨水终于停歇,今天是近日第一个艳阳天,宫玉徵那细腻白皙,如羊脂玉般的脸庞,绽放出自这沉重话题后第一个璀璨的笑颜,眉眼如星月,缓缓开口:“尚角哥哥,虽然有些事情瞒着你是我的不对,可我也是有自已的苦衷,况且,尚角哥哥,身为你的妹妹,我成长的这般出色,你难道,不为我感到骄傲吗?”
宫玉徵的话狠狠击中了宫尚角的心,他当然骄傲,纵观宫门上下,他养大的小孩,处处都比人强,即便玉徵有点小心思背着他,可他看着面前对着他撒娇的玉徵,还是忍不住心软。
宫玉徵看着宫尚角嘴角渐渐翘起的弧度,上前两步,挽住宫尚角的胳膊,“那尚角哥哥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我这儿,可过时不候。”
宫尚角自然有很多事情要问,“我记得云碧楼创建时间在八年前,那段时间,你也不过才七岁。”
“尚角哥哥可还记得,你为何会与远徵相遇?”
他自然记得,那是远徵七岁的时候,那时的他,时隔两年,依然没有走出娘亲和弟弟死亡的悲痛之中,虽然那时他已经开始接管角宫的事务,可在闲暇之余,内心的痛苦以及仇恨一直在促使他练功,只有自已变得更强,才能为娘亲和弟弟报仇。
碰见远徵时,他以为,徵宫苛待远徵姐弟二人,说来也是失职,不止止是他的失职,也是执刃与长老的失职。
那天晚上,金复将他调查的内容放在他的案几上,他才知道宫门做的有多失职,包括他一样,徵宫距离角宫最近,他却一直沉浸在悲痛中,长老们并不过问徵宫的事情,只有待玉徵前去报备有什么新的药方时,长老们在那几日才记得照拂一下徵宫。
而执刃,想到这里,宫尚角想,这里,是他对执刃失望的开始,执刃除了每日必须处理的公务外,其余时间全在羽宫陪伴着宫子羽,怜惜他年幼失母,又糟此惊吓,可他是执刃,安抚照看为宫门殉职的徵宫夫妇二人的遗孤,那是他该做的事........
“在无锋一事之后,我总觉得我太过渺小,若是在遇到这种事,别说远徵,我连自已都护不住,你总说我对宫门没有归属感,对长老和执刃不敬,可那两年,我也确确实实没有感受到他们的一丝优待。”宫玉徵弯眉微蹙,眉眼间皆是忧虑与苦闷。
“即便我当时年龄尚小,可现实逼得我不得不成长,我迫切希望能够提高自已的实力,宫门限制太多,也没人在乎我和远徵,所以那两年,我假借闭关研究,从暗道偷偷溜出去,让人教我武功,不管是谁,教的什么我都学,受过骗挨过打,可我不在乎。”
宫尚角他都能想象到宫玉徵在外的生活,这江湖,坑蒙拐骗都是常有的事,他藏于袖口的手渐渐握拳,越来越紧。
宫玉徵瞄了他一眼后便接着说道:“不过说来也怪,即便执刃与长老再不关心我们,我这次次偷溜出宫门,却从未被人发现过。”
宫尚角的脸色都黑了。
“就这么过了两年,渐渐的徵宫的人被我的狠劲折服,而我,也在一次下山中无意间救了药九,也就是云碧楼明面上的主子,他创建云碧楼也不过我的随口一句,他想报答我,之后你都知道了,徵宫的人不会对远徵怎么样,可其他宫的人就不一定了,也正恰巧他遇见了你,我也没再出过宫门。”
即便宫玉徵短短几句便带过了这两年的生活,可宫尚角依然能想象出来她过得有多艰苦,即便当时的他已经十六,顶着宫门的头衔,出门在外也或多或少会受到刁难。
甚至于他都能想象到她小小年纪如何救下了药九,怕是吃尽了苦头。
宫尚角眉眼带着心疼,他还是对玉徵姐弟二人不够好,不够,完全不够。
“尚角哥哥,你不用想太多,我告诉你云碧楼这件事,是因为我信任你,而且,我也担心你出事。”
说到这,宫尚角才忽的想起自已还有要事,还是那句话,金复除了不会说话,看眼色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都不用宫尚角吩咐,手边便已经有金复早早备好的马匹和送到身旁的缰绳。
宫尚角看着一旁有些悻悻的看着她的宫玉徵,说道:“你跟着我,待事成后我们一起回宫门。”
宫玉徵听见这话,脸上的小心翼翼才撤去,转而明媚的笑意。
“驾...”宫尚角率先上马向前奔去。
宫玉徵留在身后,看着宫尚角的背影,翘起的嘴角渐渐抹平,明媚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沉,她说的话半真半假,不过对宫门上眼药是真。
相处这么久,没有感情肯定是假话,即便她罪孽颇深,可她是人,又如何不会感动于宫尚角的付出,只有在宫尚角的心中,他们姐弟二人的分量远远高过于宫门的时候,她才会对他没有一丝丝的防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