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 章 云碧楼
到底是第一次出宫门,竹溪在山下集市时还尚可控制住自已的眼睛,待离开集市后,哪怕阴雨绵绵,也阻挡不住那秀丽的风景,说起来,临近冬日,倒也没什么可瞧的,可她毕竟也才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素日里装作严肃的模样,这次也算是可劲得释放自已的天性了。
即便如此,竹溪也在暗暗的记住沿路的路线和村镇。
行至云碧城,雨势就像从婴儿般的嚎啕大哭逐渐转变为秀丽女子的将落未落,周围的人也多了起来,随处可见的商贩挑着担子四处吆喝,幼儿吵闹着想吃冰糖葫芦,耍泥人。
云碧城,其实也叫洛至城,在前几十年以及百年以前,它只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城镇,以至于在无锋暴行的时候,躲过一劫,毕竟它实在是穷的连抢掠者都不屑一顾,直到几年前,云碧楼的主楼在此建立,才慢慢重现它的繁华,说起洛至城,没几个人了解,可一说起云碧城,人人皆知。
云碧楼势力急剧扩大,待宫门与无锋发现时,已然成为一个屹立于城中的强悍对手,且云碧楼并不像无锋那样,不归顺便惨遭灭口,残暴至极,在得知无锋在云碧楼手下没讨到过什么好脸色后,云碧楼便成了如今江湖之中各种小家族,以及一些游历侠士的避难所。
这里的人脸上散发着安逸,愉悦和幸福,与宫玉徵二人在路上所看的截然不同,苦难,悲痛,空洞,怨恨。
或者说,就连在宫门庇护下的山脚集市,依然不及此处的热闹。
“为何这里的人.........”竹溪喃喃自语,“或许,是因为这里,有能够保护他们平安喜乐的人,或者势力。”竹溪看向宫玉徵,“主......小姐,这就是你来这儿的原因吗?”
竹溪知道,自家主子神秘,即便这么多年,她依然看不透眼前这个小她几岁的少女,她内心忽的涌起一股喜悦,不管是何秘密,主子带她出来,便是愿意与她分享这个秘密,便是承认了,自已是她的心腹。
“仔细看,一会儿和我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宫玉徵并没有正面回应,只是感受着久违的热闹。
宫门很大,人员也众多,可主子就那么几位,之间关系还不算好,就连年节家宴,也就那样,哪怕只是和远徵日常饮食,氛围都要比家宴来的好。
到底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没有玩伴,身负重任,日日在宫门那种沉重的氛围下压着,多多少少也是对外面的世界有所期待,待无锋之事一过,倒是可以带远徵过来看看,他一定会很喜欢。
这般想着,二人已然到达了目的地,云碧楼。
云碧楼是周围一片中最高的建筑,高耸入云,占地也是非常广阔,即便是第一次来到云碧城的人,远远望见,便能看见这座屹立于城中心的,代表着权力势力交锋,令人望而却步的建筑。
可即便如此,在云碧楼那巍峨的俯瞰与人间的庄严,也无法阻挡络绎不绝的人群。
在云碧楼周围近百米之内,空旷却又热络,满是人来人往以及停驻的马匹与车辆,有华丽的,也有朴素略显寒暄的。
八卦阵式的地基,层层叠加的八角塔檐,塔尖坠落着的铃铛在风中泠泠作响,像尘卧在仙坛佛香的救赎,却又像引诱世人堕落的妖塔,天边灰色的乌云随风飘来,灰蒙的天使得佛性散去,仅余罪恶,与这世间堕落的哀嚎。
变天了,可这附近的人却没有散去的迹象,反而愈来愈多。
“这就是小姐要来的地方?”竹溪看了看眼前热闹的场景,它与刚进城时的模样也略显不同,城中百姓的欣喜与幸福,热闹,而这里,多了一丝敬畏,和害怕,竹溪看着面前的这座楼邸,哪怕是与宫门相比,也不相上下。
只是,竹溪看着面前 的人来人往,表情略显凝重,这里的人,有被灾难苦厄抑制住喉咙的普通百姓,病痛的折磨,却满脸的欣喜,有还未被无锋磋磨的大户人家的富家子弟,也有,也有那些深不见底看不透彻的江湖人士,甚至于.........竹溪瞳孔紧缩,无锋!!
她死死的盯着斜侧方被各类马车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人影,她不会认错,十年前无锋侵占宫门,她被母亲藏在角宫大殿旁的角落里,亲眼看着这人杀害了她的爹娘,以及明明已经安全被送往暗道却突然出现的角宫夫人和小少爷。
她暗暗移动,将宫玉徵掩盖在自已的身后,而就在此刻,那名无锋转过有着刀刻伤痕的脸,看向了竹溪,双方对视,仅余警惕与仇恨。
无锋,也就是寒衣客,即便不认识竹溪,他也能猜的出来,能用这般眼神看着他的人,一定是他以往杀戮的漏网之鱼。
不过寒衣客只是邪性的笑笑,脸上的疤痕显得也格外的狰狞,随后便拿着他的武器消失与人海之中,竹溪也得以松了口气,虽然她不怕死,想要为父母报仇,可她身后有着想要保护的人,便不能冲动行事。
“看到你想看到的人了吗?”宫玉徵的声音将竹溪从仇恨的欲望中拉扯出来,“他,就是你此行的目标。”
竹溪惊愕的抬头看向宫玉徵,“可,可我,小姐,以我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报仇。”
“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观察到了什么了?从你进城到现在。”宫玉徵并没有正面回答竹溪的问题,反而问了她一开始的问题,闪烁的目光中,是评判一个人的答卷,这一步,才是竹溪的关键,过去了,她便是宫玉徵承认且昭告于众的心腹,但若是不合她的意,那便是一颗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竹溪想了想,“在这里,能被称之为楼的便是眼前的云碧楼,而其他的,不管是酒馆还是风月场所,仅用阁字来代替,说明云碧楼在此处就类似于在旧尘山谷的宫门一样,权势在握,这城中百姓的笑意,也足以说明,云碧楼的权势地位与统御能力,他们有能力保护这片土地的人。
刚刚,刚刚奴有错,不知收敛,置小姐处于危难之中........”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宫玉徵打断了竹溪的话,眉头紧蹙,她不是想听竹溪说这些人人都看得见的事实。
“小姐是想,让我杀了寒衣客,这才是此次出行小姐的目的。云碧楼,奴在宫门的时候听过,但了解不多,据说在云碧楼的势力范围内,是不允许发生残暴杀人的事,一经发现,轻则驱逐出云碧城,永生不得进入,重则....重则会遭到云碧楼杀手的追杀,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与云碧楼合作,那是你的问题,竹溪,过程是什么我不想知道,我只要结果,让我看看你的价值,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需要无用之人,不要让我失望。”
竹溪看着面前如水般的美人眸,心里带着些许的凄凉,她该知道的,想要成为心腹,就必须接受考验,可这个考验难如登天,寒衣客是她的仇人,可她知道,只凭自已,她一定会,命损此处。
宫玉徵眼底的凉薄,使得竹溪的心狠狠地一颤,或许是这几年宫玉徵越发温和地脾性,使得她忘记了宫玉徵的本性,只有凉薄,才能在那吃人的宫门,活下去。
“就此分道,我希望,在十五日后,我能够看到你归来的身影。”宫玉徵骑马前行几米,随后又回头看向依然愣在原地的竹溪,“别忘了,你答应过我,在归来时,那准备送给远徵的暗器,替我拿回来。”
说完,宫玉徵便不再留意身后,只身来到云碧楼的大门处,那里有几名小厮,是云碧楼安排在外,专门为过往的行客停靠马匹和车辆。
竹溪悲凉的眼眸中又闪现出了一丝的欣喜,主子凉薄,却也并非那种彻头彻尾的无情无义,她绝不会辜负主子的期望,主子也在期望着她成功完成任务回家。
宫玉徵在感受着身后那渐行渐远的马蹄声,嘴角扯出一抹笑,将手里的缰绳交给在一旁等候已久的小厮手里,大步迈进眼前恢宏奢华的楼邸。
一名小二眼疾手快,“客官,咱是吃饭还是留宿?”
宫玉徵眸间点点星光和笑意,绝美的脸庞温顺的眉眼,惹得面前的小二面带些许羞涩。
“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楼邸之下,必有潜龙,云霄之上,必有,凤凰。”那枚殷红的唇一开一合,说出的话却让面前还带着些许羞涩的俊秀的脸一点点的变了颜色。
小二眸光深深地看了宫玉徵一眼,便又恢复成了方才羞涩地模样,不好意思道:“客官既然要住店,就跟小的来吧。”
绕过一楼大厅的喧闹,小二说道:“小姐不常来,不知云碧楼的构造,一楼大多数是那些穷苦百姓和一些身无分文的江湖人士,钱财,能力皆不高,但却是消息最为流通的地方,一些旁人不曾知晓的江湖杂事,皆在此可以得知。”
随着楼层的增高,可以明显看出装饰越发的华丽,氛围也越发的严肃静谧。
“二楼是那些富家子弟和一些稍有底蕴的江湖侠士,不屑于在一楼与平民共处,三楼,是专门给那些江湖女子设计......”三楼对比于一楼和二楼,安全系数非常高,尽管在云碧楼的势力之下,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此处找不痛快,尽管如此,三楼的暗哨却是比一楼二楼总和还要多,常来云碧楼的人大多数都知道这件事。
江湖中也流传着两种说法,第一是三楼女子众多,说不得是楼主药九本人贪恋女色美貌,所以才愿在云碧楼专门腾出一层保护这些女子,还有一种说法,药九只是明面上的主子,而云碧楼真正的主子是一名女子,所以才对女子如此宽容。
可,在江湖中,最让人信服的说法反而是第一种,不管那个时代,对女子总是看轻的,男人的劣根性,说起来,总是心照不宣的笑笑,身为云碧楼的主子,有权有势,又有钱,美娇娘环绕于侧,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甚至于有些美貌的女子,前往云碧楼,也不过是为了攀附权贵,明面上药九洁身自好,那些男人可不信,背地里不知被那些男人羡慕多少回了,懂得都懂,背地里玩的花不算什么,毕竟他们玩的也花。
即便是无锋,也不相信云碧楼背后的主子是名女子,像点竹这般的女子,有一个就已经足够令江湖震惊了,短短时日,哪还会再出现一个?哦,对,几年前那个玉娘算一个,可最近这几年,不也销声匿迹了?说不得,早就被仇人杀了。
话语间,小二已经领着宫玉徵来到了顶层,随后悄无声息的离去。
前方早就有一名男子在此等候多时,宫玉徵向前走去,略过他的身影,站在了他方才站的位置上,向下看去,正好是云碧楼大门前的那片空地,不过,也只能看个大概,人脸是看不清的,习武之人,比普通人耳聪目明是真的,但却不是千里眼顺风耳,这么高的距离,即便是宫玉徵的,也只能看个模糊。
身后的男子不知何时跪下了,却一直未开口打断宫玉徵的思绪。
宫玉徵缓步走了一圈,随后坐到了药九素日里处理事务的位置上,那里有着早早备好的点心和茶水,都是宫玉徵喜欢的,应该说,这些点心茶水,日日备着,全是宫玉徵喜好的口味,药九总害怕,若是主子临时过来,招待不周,他总想着,想要给她最好的。
地面上跪着的药九和坐着的宫玉徵双眼对视,宫玉徵能够看到药九眼里重逢的欣喜与一丝的卑微,而药九能够看到宫玉徵眼里的狠戾与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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