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火候差不多了
原本灵气氤氲、水光潋滟的月华涧，此刻如同被血海浸染过一般，触目所及尽是猩红。
涧水化作了血水，山石被染成了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残肢断骸随处可见，宛若一片修罗地狱。
而站在这片地狱中央的，正是孤扬。
此刻的孤扬，早已没有了先前那副冷傲狞猾的模样。
他浑身浴血，洁白的毛发被黏稠的血液凝结成一绺一绺，原本晶莹的凤目也因为过度消耗和杀戮布满了血丝。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青筋暴起，配合着他那狼首人身的狰狞面孔，更显得可怖。
他身上气息浮动，显然在刚才那场与无数强大妖兽的鏖战中，也受了一些不轻的伤。
然而，与这狼狈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双眼睛中燃烧着的，近乎狂热的兴奋与满足。
“值了！一切都值了！”
孤扬心中狂吼，感受着体内消耗近半的魔元和隐隐作痛的伤势，非但没有丝毫沮丧，反而充满了成就感。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主人见到如此多鲜活、强大的远古血脉妖兽时，那赞许甚至欣慰的眼神。
为了主人的出世大业，他孤扬拼尽一切，流血流汗，又何妨？
“林竹这小子……虽然心思多了点，但这次，确实帮了大忙，他掌中佛国里的那些‘活妖兽’，就是我对主人忠诚的最好证明！”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疲惫，转向林竹，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热切，问道。
“兄弟，辛苦了！我那些宝贝妖兽……在你那掌中佛国里，状态可还安好？”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林竹，充满了劳动者期盼收获成果般的光辉。
林竹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跳，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和心虚涌了上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孤扬在得知他辛辛苦苦抓捕、视若珍宝的“鲜活妖兽”已经被自己统统炼成了丹药后，那副歇斯底里、气急败坏，甚至可能直接道心崩溃、活活气疯的场景……三界第一个被气疯的半步准圣？
这罪名他可担待不起！
“绝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林竹心中警铃大作，脸上却瞬间堆起了真诚无比的笑容，连忙应道。
“好！好得很！老哥你放心，你拼死抓来的这些宝贝，在我这掌中佛国里待得那叫一个安稳！个个精神抖擞，活蹦乱跳的，就等着献给主人呢！我用了无上佛法滋养它们，保证状态比刚抓到时还要好！”
他这话说得面不红心不跳，仿佛真有其事。
孤扬闻言，不疑有他，心中最后一丝因为林竹之前“狡猾”而产生的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仿佛看到了主人嘉许的目光，忍不住放声狂笑，震得周围血色的山石都在簌簌抖动。
“哈哈哈哈哈！好！好啊！林竹，干得漂亮！你放心，待我主出世，定不会亏待于你！此番功劳，有你一份！”
他笑了一阵，感觉浑身肌肉骨骼都在发出酸痛的呻吟，魔元运转也滞涩了不少，便想趁着这股兴奋劲提议道。
“兄弟，此番收获颇丰，不如我们暂且休整片刻，恢复一下法力，再前往下一处……”
他话还没说完，林竹心里就咯噔一下。
休息？开什么玩笑！
让你休息下来，万一你心血来潮想“看看”掌中佛国里的妖兽怎么办？
那不就全穿帮了！必须趁热打铁，让你没工夫细想，更没机会查验！
“休息？”
林竹立刻打断了孤扬的话，脸上那“真诚”的笑容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冰冷而严肃的表情，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孤扬。
“孤扬道友，你方才说什么？本座没有听清。”
孤扬被林竹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弄得一愣，下意识地重复道。
“我说，不如我们先休整片……”
“放肆！”
林竹猛地一声厉喝，声如雷霆，在这血色山涧中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上前一步，周身虽未散发强大气势，但那凛然的目光却让疲惫的孤扬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孤扬！你可知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是在为你至高无上的主人效力！是在为那即将震动三界的伟大事业添砖加瓦！”
林竹义正辞严，手指指着周围那片修罗场，语气充满了痛心与斥责。
“看看！看看你眼前的景象！
这些妖兽的鲜血还未流干，它们的哀嚎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这是何等伟大的功绩？
这是你向主人奉献的忠诚与力量！”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严厉，如同鞭子般抽打在孤扬的心头。
“然而你呢？才刚刚取得微不足道的一点成绩，斩杀了些许妖兽，身上挂了区区小彩，竟然就想着懈怠？想着休息？你对得起主人对你的信任吗？对得起你体内那高贵的凤目水狼血脉吗？对得起我们此刻肩负的光荣使命吗？！”
孤扬被这一连串的质问给砸懵了，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自己并非懈怠，只是确实消耗巨大，需要恢复。
但看着林竹那副“恨铁不成钢”、“正气凛然”的模样，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反而隐隐生出一种“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的荒谬感觉。
林竹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继续以居高临下的口吻，如同最苛刻的监工，冷笑道。
“在本座面前，在你主人那伟大目标面前，你竟敢提‘休息’二字？你的斗志呢？你的热血呢？难道你就满足于这区区月华涧的收获了吗？下一个地点，雷霆谷！那里有更强大的妖兽，更精纯的血脉，那才是真正能让你在主人面前挺直腰杆的功绩！
此刻不争分夺秒，更待何时？！”
他顿了顿，看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孤扬，语气冰冷地反问，话语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锥，刺入孤扬的心底。
“难道，你就这点出息？在你主人麾下，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连这点累都受不住？你所谓的忠诚与奉献，难道就是如此廉价，如此经不起考验吗？！”
孤扬彻底哑口无言，看着林竹那“正气凛然”、“一心为主”的架势，再想想自己刚才竟然生出休息的念头，一股强烈的羞愧感涌上心头。
是啊，为了主人，流点血汗算什么？累一点算什么？林竹道友如此“督促”我，定然是为了我好，为了主人之大业！我怎能如此不思进取？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疲惫和伤痛，挺直了腰杆，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咬牙道。
“道友教训的是！是孤扬懈怠了！区区小伤，何足挂齿！为了主人，万死不辞！我们这便出发，前往雷霆谷！”
林竹见孤扬虽然被自己一番斥责说得有些羞愧，但似乎还存着些许休整的念头，显然是批判的力度还不够深刻，未能触及灵魂！
他当即脸色一沉，语气变得更加痛心疾首，仿佛看到了什么十恶不赦、人神共愤的场景。
“孤扬！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林竹伸手指着孤扬，手指都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你口口声声说着为主人效力，可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真正装着主人？
你想想！此时此刻，我们那伟大、崇高、却命运多舛的主人，正在那暗无天日的幽暗洞穴之中，嗷嗷待哺！痴痴等待着我们带回解救祂的力量与资粮！”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震得孤扬耳膜嗡嗡作响。
“而你呢？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竟然想着休息！想着贪图这一时片刻的安逸与享受！你全然不在乎主人此刻正在承受的孤寂与期盼！你扪心自问，你这般行为，与那忘恩负义、罔顾主恩之徒，有何分别？！”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孤扬整个人都懵了，脸上写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
他……他就是觉得刚才战斗消耗大了点，身上还带着伤，想调息片刻而已，怎么就跟“忘恩负义”、“罔顾主恩”扯上关系了？
这指控也太严重了吧！
“林…林竹道友，何出此言啊？”
孤扬有些结巴地解释道，试图挽回自己在对方心中突然崩塌的形象。
“我…我只是想略微休息一下，恢复些许魔元，治疗一下伤势，以便能以更好的状态前往雷霆谷，绝非懈怠，更非贪图享受啊！
这…这不至于吧……”
“不至于？！”
林竹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他痛心疾首地摇着头，看向孤扬的目光充满了失望与怜悯。
“孤扬啊孤扬，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这一丝一毫的懈怠之心，就是你前进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正是因为有太多像你这样，总想着‘休息一下’、‘不至于’的人，我们那伟大的主人才会迟迟无法出世，无法君临这浩瀚三界！”
他走上前几步，几乎是指着孤扬的鼻子，开始了新一轮的“思想教育”。
“你知不知道，你能拥有这为主人奋斗的机会，是多少人……多少魔修都求不来的无上福报？
这是你上辈子，不，是你积攒了无数轮回的功德才修来的加班……呃，奋斗缘分！
你的工作时间是有限的，你的生命是短暂的，而主人需要的力量是无限的！
你不抓紧这每一分每一秒为主人奉献，反而在这里浪费时间，你对得起主人吗？
你对得起你这身凤目水狼的血脉吗？你对得起我这双对你充满期盼的眼睛吗？！”
林竹唾沫横飞，一连串的“福报”、“奋斗”、“良心”、“机会”如同狂风暴雨般砸向孤扬。
孤扬被他吼得有些头晕眼花，原本坚定认为自己只是合理要求休息的认知，开始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他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在南海那魔气洞窟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候，除了积聚魔气，似乎确实没有为主人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卓有成效的贡献……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林竹这个“契机”，能够大量捕获鲜活妖兽为主人出世添砖加瓦，自己却因为一点疲惫和伤势就想休息……这，这好像确实有点……不妥？
林竹敏锐地捕捉到了孤扬眼神中的动摇，立刻趁热打铁，继续施加压力。
他脸上露出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沉痛表情，语气沉重地说道。
“你每拖延一刻钟，主人称霸三界的时间就减少一刻钟！你想想，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时间，这是关乎整个三界未来格局的时间！
因为你此刻的休息，全世界……不，全三界渴望被主人统治……啊不是，是渴望迎来新秩序的人民，他们被耽误的总体时间加起来，何止万万年？！
这笔账，你算过吗？你负担得起吗？！”
这惊人的“时间成本”计算方式，直接把孤扬震慑住了。
他脑子有点乱，隐隐觉得林竹这个算法哪里不对，但乍一听，好像……好像又有点道理？是啊，主人早一刻出世，就能早一刻统一三界，那三界众生不就早一刻脱离“苦海”了吗？
他拖延的每一刻，都是在阻碍这伟大的进程！
一个更恐怖的念头突然闯入孤扬的脑海。
上次林竹来南海，自己好像就是因为某些原因，耽误了大概五百年才再次与他接上头……五百年！
按照林竹道友这个算法，我……我岂不是耽误了主人好几个量劫的称霸时间？！我的天！我罪该万死啊！
看到孤扬脸上血色尽褪，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自责，林竹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怒其不争地盯着孤扬，发出了灵魂拷问。
“现在，你认识到自己的罪行了吗？你还觉得，你此刻有资格，有脸面提出‘休息’这两个字吗？！”
孤扬浑身一颤，脑海中那些关于调息、关于恢复的念头瞬间被炸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羞愧、悔恨和一股被重新点燃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