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老师,你也不想大家知道46

# 西十六

电影里,每个发生凶杀案的夜晚总是雷雨交加。*5*k?a_n+s¨h¢u~.^c?o^m~

会适时地有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漆黑的室内,照亮死者惊骇恐惧的表情,照亮凶手满是鲜血的脸。

但相宜记得,偏偏是那天。

阳光明媚,天气晴朗,就连夜色都明亮得让人可以放心走进路边没有灯光的狭窄小巷。

就是那一天。

被划伤手臂推下阁楼的少年,再也瞒不住和阁楼上的小孩私自来往的事,被管家勒令离开庄园。

没有再和阁楼上那个小孩说话的机会,少年提着行李被迫离开。

但好在,管家的侄女帮他和管家说了情,等他养好伤了,还是可以让他回去做兼职。不过工资要减半,而且也绝对不准他再靠近阁楼上的小孩了。

嘴上他当然答应啦。

但回家的路上,他就在想,等他下次回庄园里,一定要抓住小孩狠狠数落她一通。

怎么可以把人推下楼呢?

怎么可以用那么尖锐的东西来划人手臂呢?

就算是没脾气的窝囊大包子被这样对待也是会生气的!

他是真的、真的、真的生气了哦!

然后。

然后就跟她说。

他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

他有些被她吓到了,可他真的很担心她。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但如果她没有特别特别讨厌他,讨厌他到完全不想再看到他了,他们是不是,可以继续做朋友呢?

他这一次一定会给她做一个更结实的,不管她怎么扯都扯不坏的布娃娃的。

这样想着的少年,带着受伤的手臂回了家。

拖着行李箱来到小区楼下时,他还有些担忧不知道该怎么和母亲解释自己的伤口,他提着笨重的行李箱,在漆黑拥挤带着些许异味的楼道里,一层一层地往上爬。

奇怪地,在来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发现门并没有关。~1~8,5.t`x,t-.!c¢o¨m^

他和妈妈住的这个小区治安并不算好,妈妈平时都很小心注意的,不可能会大半夜的忘记关门。

难道是有小偷吗?

他刚这样谨慎地想着,却忽而听见了从房子里传出来的,很久很久,都没有听见过的那道声音。

那道好像和他手臂上那一个个烟疤一样,烫进皮肉里,烧进骨髓里,留下尖锐的惨叫和哭泣,不管过去多久没有听见,都永远不会忘记的声音。

他冲进屋子,看见一身横肉的男人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抓起旁边的椅子,用双手抓起,抓着椅背,狠狠砸向地面上蜷缩着的女人。

他冲过去,撞开男人,椅子砸落在地上,木屑在地板上溅开。

之后的一切,一切都很混乱。

从开始记事,到十岁那年妈妈偷偷带着他从这个男人身边离开,这样的事,不知道己经发生过多少次了。

他似乎也和妈妈一起反抗过。

但每一次。

每一次。

一身横肉的男人在将他们打过一顿,打到他自己累了,打到他和妈妈没办法再从地板上爬起来之后,就毫无顾忌地当着他们的面,在柔软又舒适的床铺上,带着仿佛要震碎鼓膜的鼾声睡去。

村里的人总是知道。

村里的人总是偷偷围在门口看热闹。

他们总是在茶余饭后唏嘘他们可怜,又总是劝妈妈看在他的份上再忍一忍。

在村里啊,是没有报警这样的概念的。

男人打老婆打孩子都是天经地义,他们是不会因为这个就被抓起来关住的。

何况男人本来就是村里的小领导,和镇上那唯一一个警察局里的警察都称兄道弟。

谁又会真的把他抓起来呢。

……

那现在呢?

现在这些大城市里的警察会把他抓起来吗?

蜷缩在地板上口鼻都流着鲜血的少年听着男人那令人作呕的酣睡声,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8′1~k!s.w?.^c!o?m¢

他去厨房里拿了刀。

他想。

他凭什么可以在打完他和妈妈后还这么毫无顾忌地,就好像他们完全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一样地睡去。

他凭什么。

平日用来切砍骨头的菜刀落下,切开那厚厚的皮脂,切断那令人作呕的鼾声。

哐。

菜刀落地,男人惊醒了,他惊愕地瞪大双眼,捂了一手脖子,看着手上黏稠的鲜红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随即暴怒,男人捂着喉咙从床上爬起,脚步迅猛而沉重,每一步仿佛都仿佛锤子般砸进地里,砸得地板都在震动。

就好像他砍下去的那一刀对男人真的没有任何影响。

少年踉跄着倒在地上,又被抓着头发从地上拽起。

男人抓着他的脑袋狠狠砸向墙面。

咚。

后脑剧痛传来,他听见嗡的一声,意识好像都陷入

了一片短暂的黑暗。

但很快他又感受到抓在他头发上的力气改变了方向,将他拽得一起倒向了地面。

重重摔倒在地时,他才看清那不知何时站在了男人身后的身影。

手里正举着那把掉在地上的刀。

女人其实没有太多的力气了,她受的伤比他还要更重,站起来砍完这一刀后,她就跌坐在了地上。

但只是停歇了那么半秒钟,她又捡起刀,挪到那还没有咽气的,不断抽搐着捂着喉咙的男人面前,又一次举刀,砍向了他的脖子。

骨头太难砍断了。

少年把自己的手加上去,和妈妈一起用力,用尽全身力气地往下按。

终于,刀刃一点一点切入男人的脖子。

而也是这一次。

她,他,终于在那个男人的眼睛里看见了名为恐惧的色彩。

那一天。

妈妈和他都睡了一个好觉。

那真的是,很明亮,很明亮的一个夜晚。

……

第二天,他和妈妈开始清理现场,搬运尸体,在郊外找寻合适的抛尸地。

在男人的尸体发臭之前,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迹罕至的地方,挖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土坑,将男人的尸体推进坑里,掩埋。

又过了两天,妈妈带着他离开了那座城市。

男人来找他们的事,很可能跟村子里的人说过,现在男人死了,长时间不回村里不跟人联系,男人那些亲戚很可能会找过来。

他们必须离开这个城市,逃得越远越好,就像当初逃离那个村子一样。

幸好,妈妈和男人在村子里结婚的时候,并没有领证,所以只要逃得远远地,村子里那些人想要找他们就没那么容易了。

在新的城市里,妈妈重新找了一份工作,他也顺利读完高中,进入大学,马上大学都要毕业了。

一切好像都风平浪静了。

他和妈妈终于又有了平静的生活。

可是。

上天好像从来就不肯让他们如愿。

男人村里的那堆亲戚,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他跟妈妈的消息,竟然找到了他们的住处,撒泼打滚地报警说一定是妈妈杀了那个男人。

其实他们并没有证据。

他们还没有找到男人的尸体。

他们只是说,男人当初是来找他们的,来了以后就不见了,一定是被妈妈给杀了。

他们抓着妈妈撒泼打滚,对着邻居哭天抢地,又在电话里催促警察赶紧来现场抓捕妈妈。

他接到电话匆匆从学校赶回家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嘈杂无赖到令人恶心的一幕。

更令他觉得恶心的是。

当看到他出现时,那个男人的父母居然调头来拉他。

乖孙啊,可算见到你了,都怪爷爷奶奶当初没看着这个女人让她把你给拐跑了啊。

你千万别信这个女人啊,男人可是你的爸爸啊,你可是我们家最后的血脉啊,听说你现在都考上名牌大学?好啊好啊,真给我们家长脸!

诶警察你们怎么还没来啊,快点来,我们不仅要告这个女人杀了我们儿子,我还要告她拐走了我们孙子!我们考上名牌大学的孙子!

……

恶心。

他用力推开了那对恶心的老夫妇,去挥赶那些抓着妈妈的混蛋,他太过愤怒,己然愤怒到了极点,首接就和那群人爆发了冲突。

混乱当中也不知道是谁,竟然推了一把妈妈,妈妈的脑袋撞在楼梯扶手上,当时就见了血。

他慌了神连忙叫救护车,可周围那些畜生居然还闹哄哄围着他,骂他,又骂妈妈。

他己经被气得没有了理智,冲进厨房里拿着刀对着人群就砍。

那些人一边躲一边骂,他就不停地砍,越来越用力,越来越不管不顾。

都去死!

都去死好了!

这群恶心的人全都死了他和妈妈才能真的解脱!

“别……”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要阻止他这己然失控的情绪。

可他完全陷在愤怒当中,又哪里分辨得出那道声音究竟属于谁呢?

肩膀被人触碰,他便以为又是那群人中的哪一个,便毫不犹豫挥手狠狠推开了对方。

砰。

很沉闷的响声,他听得并不清晰。

甚至在推开那个人后,他还在不断挥刀驱赶周围的人。

可是。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谁的尖叫。

死人了。

似乎是这样喊的。

他终于回过一点神,顺着声音看去,看见楼梯下那片蔓延开的血色,还有女人注视着他的,瞪大的双眼。

……

植物人。

这三个字从医生的口中说出来时,那些恶心的人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嘀嗒。

嘀嗒。

安静的病房里,就连输液管里药水的滴落声都格外吵闹。

青年跪伏在母亲的床前,一遍一遍,颤抖地

低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