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大张旗鼓

可依照他对朱标的了解,倘若此事不可能在两天内完成,那朱标也断然不会如此下令。

想来.....

朱标如此下令,定然另有深意。

思绪至此,刘保儿冲谨身殿的方向躬身一拜后,便也径直朝门外走去。

“陛下当真如此说的?”

听刘保儿说完,老朱的随身太监刘和略微沉吟,再次确认道。

“是啊,干爹。”

“儿子实在不知该如何行事,还请干爹指点。”

刘和于屋内左右踱步,沉吟良久后方才缓缓说道。

“此事仅凭你一人,断然于两天之内稽查宫内所有不法。”

“陛下既命郑国公协助,想来也是有意让锦衣卫从旁协助。”

“儿子明白,儿子这便去郑国公府.......”

就在刘保儿叩头过后,大步朝宫外走去的同时。

身后的刘和赶忙出声制止道。

“且慢。”

“干爹可还有要交代的?”

看着刘保儿一脸急切,极其沉不住气。

刘和轻叹一声,随即耐着性子提点道:“宫人将皇宫消息传出宫外,此事无论太上皇还是陛下,先前都不可能毫不知情。”

“而直到今日,陛下方才着手彻查此事。”

“你可明白其中缘由?”

“这.....”

即便刘保儿满脸困窘,当下仍是一脸茫然。

可刘和却不急着开口,也没有立即出声训斥,只是默默看向刘保儿,等着他自己想明白。

片刻过后。

却见刘保儿似想到了什么,试探性问道:“是因为无论什么消息,都能传到宫外。”

“陛下这才不悦?”

按照自家干爹所言。

老朱、朱标似乎也愿意将宫中的部分消息传到宫外,甚至天家曾借助这个途径,治理朝政。

可当下宫人太过猖獗,朱标想要流传到宫外的消息能够传出。

而朱标不想传出宫外的消息,也一样能被朝中官员得知。

这才是朱标决心惩治此事的原因。

也是看到刘和默默颔首,刘保儿紧跟着道。

“所以此次惩治也不是要将此事彻底杜绝?”

“不错。”

明白刘保儿并非痴傻愚钝,实在是一时乱了方寸才不知动脑子。

刘和很是赞许的点了点头,继续提醒道。

“陛下只说让你寻郑国公,却不说让锦衣卫从旁协助。”

“究其原因便是为此。”

“说到底,此事终究出现在宫内,于天家声名有碍,自然也就不能命锦衣卫堂而皇之调查、惩办。”

“所以,之后见到郑国公,你可知道如何说?”

“儿子明白!”

刘保儿用力点了点头。

“求郑国公带领些许好手,私下调查。”

“而且也不需彻底肃清不法宫人,只抓几名出头鸟惩治,震慑其他宫人即可。”

“还有!”

刘保儿眼眸微眯,斟酌数秒后紧跟着道:“严惩撞到枪口上的蠢货,同时还要敲打宫内宫人。”

“干爹,搜查各个宫人的住所。”

“若有藏银过多,也一并揪出来惩治一番如何?”

今日詹同在向朱标汇报朝政之时提及了廉洁衙署,因此刘保儿便想到,也可根据宫人存银多少,判断其是否有不法之举。

而听到刘保儿这话。

刘和想了想,便也点头道:“这事还需事先禀明陛下。”

“倘若真要如此行事,届时你便不宜出面,干爹替你敲打宫人。”

闻言至此。

刘保儿先是愣了一下。

下一秒。

只见刘保儿猛地跪地,连连拱手拜谢。

说句实在话,他压根不相信自家干爹是为了抢功。

相反!

刘保儿很清楚,自家干爹这是要替自己承担骂名。

“儿子拜谢干爹。”

“起来吧。”

冲刘保儿微微示意,刘和语调温和,徐徐说道。

“如今干爹还为秉笔太监,可再过个几年,这差事便也该交到你手上。”

“当下为你如此,也是给我自己日后留个后路。”

“干爹切莫如此说!”刘保儿情绪激动,赶忙否认道。

“干爹为儿子,儿子明白。”

“干爹爱护之心,儿子也铭记在心.....”

不等刘保儿说完,刘和躬身将刘保儿扶了起来。

“孩子,咱们这些没根儿的人,最喜欢也最愿意干的,就是拜高踩低。”

“如今太上皇还在,那些崽子们不敢对干爹太过无礼。”

“可将来。”

“说句大不敬的话,一旦太上皇龙驭宾天,那些崽子们必然想尽办法折腾干爹。”

“不会!”刘保儿赶忙说完,“陛下以仁治国,必不会放任那些崽子欺辱干爹。”

“况且还有儿子在....”

“好孩子。”

刘和轻轻拍了拍刘保儿的肩膀,语调温和却也带着几分疲惫。

“我们这些下人的琐事怎敢劳烦陛下。”

“况且今后你也总领大内,自然顾及不到我。”

“不会的....”

不等刘保儿开口,刘和温声打断道:“待太上皇龙驭宾天之时,干爹还要劳烦你禀报陛下。”

“求陛下开恩,准我前往紫金山为太上皇守灵。”

“到时候有守灵这份差事,旁人自然不敢太过折辱干爹,也省的你为我的事分心。”

“到时候还请你协助干爹。”

“干爹,留在宫中吧,儿子将来还需您提点.....”

冲刘保儿笑着点了点头后,刘和没有多言,只是催促刘保儿抓紧去寻常茂。

见此情形。

刘保儿便也不再多言,抬腿便朝宫外走去。

而看着刘保儿离开的背影。

刘和重重叹了口,整个人也显得很是失落。

这次老朱离京没有带他同往,刘和便也发现了些许端倪。

倒不是埋怨老朱。

实在是他也清楚自己已经年老,渐渐无用。

所以当下。

他自然也要不愿给老朱、朱标这对父子添麻烦,这也是他急于寻求退路的原因。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若他能死在老朱之前,那自然是万幸。

可若是他老而不死,为老朱守灵那才是最好的归宿。

当下思退虽有些来不及,可终究也不算太晚。

另一边。

刘保儿刚走进常府,常茂便带着常森大步走出正堂。虽说哥俩也不怎么喜欢宫人,可朱标的随身太监刘保儿却是个特例。

无论常茂、常森,还是已经前往吐蕃治政的常升,对刘保儿还是有几分敬意的。

“刘公公,可是陛下有圣旨?”

“仅是口谕。”

见常茂、常森准备下拜,刘保儿赶忙上前两步阻止。

“并非明旨口谕,只是陛下提点能来寻郑国公协助。”

将此事来龙去脉以及刘和提点的话,尽数转述给常茂后。

刘保儿忙看向常茂、常森说道。

“此事不可大张旗鼓,却也要严惩罪徒。”

“这.....”

尚且年幼的常森跟见鬼一般,很是茫然的看向刘保儿。

不能大张旗鼓还要严惩罪徒,这很矛盾啊!

不过不等常森发问,刘保儿便继续说道:“皇宫大内,天子所在。”

“所以烦请郑国公率先从宫外查起,以免惊扰陛下。”

“刘公公打算如何?”

见常茂满是期待的盯着自己,甚至已然有些按捺不住。

刘保儿轻叹口气,自然明白在智谋方面,常茂的确没什么大的用处。

略微顿了下后。

刘保儿继续道:“先从官员下手。”

“宫中消息毕竟是卖给朝中官员,从朝中官员下手,自然也就能追根溯源,查到贩卖消息的宫人。”

“刘公公只说谁买了皇宫消息,本公现在便去抓人!”

听到常茂如此直接。

刘保儿虽满脸黑线,但还是强压心头不适,缓缓说道。

“公爷以为,朝中都有哪些官员会探听宫中消息?”

“这....我不知啊!”

常茂有些茫然的看向刘保儿,“我若知道,早就将这些杂碎逮入诏狱了。”

“哪里还能容他们肆意妄为?”

“嗯.....”

“郑国公不知,但想来锦衣卫必然知晓。”

“锦衣卫没有这个情报!”常茂想都没想,直接出声。

“近日来除直接呈给陛下的密报外,其他情报本公皆知!”

看着常茂一脸笃定,那自信却又无知的模样。

刘保儿轻叹口气,便也不再拖沓,索性直接说道:“郑国公不知,但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必然知晓。”

“好,我即刻去寻蒋瓛.....”

“郑国公!”

见常茂说着便要朝门外走去。

刘保儿轻抚额头,忙再次提醒道:“此事不可大张旗鼓。”

“明白明白!”

常茂回眸应了一声,大步便朝门外走去。

见此一幕。

刘保儿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再次出声道:“小人就在这里等着公爷,公爷得知有哪些官员打探皇宫消息,小人同公爷一并行事。”

“好说,好说!”

常茂随意摆了摆手,当即便上马朝蒋瓛府邸走去。

而看着常茂离开的背影,刘保儿甚至都有些怀疑常茂是否听到自己方才的话。

半个时辰。

待得知朝中多数官员先前都曾探听过宫中消息后,常茂顿时怒火中烧,一巴掌狠狠拍在桌上。

“这些个杂碎,竟都探听过宫中消息!”

“郑国公息怒。”蒋瓛不以为意,出声安抚道:“此事甚是寻常。”

“不仅我朝,历朝历代的官员都多探听皇宫消息。”

“毕竟为官.....”

“先前历朝历代我管不着,可这事在咱大明就是不成!”

不等蒋瓛说完,常茂立时怒喝,当即便要出门。

见他如此。

蒋瓛刚要劝阻,可一想到近来锦衣卫的差事都是常茂做主,而他虽名为锦衣卫指挥正使,可当下已然被架空。

略微沉吟过后,蒋瓛便也停下了追赶常茂的脚步。

毕竟当下空食俸禄却又无事,这正合蒋瓛心意。

锦衣卫的确不是什么好的差事,所以这次他也不想摊这浑水。

与此同时。

见常茂迟迟不归,刘保儿心头一紧,当即便意识到不对。

“常森将军,小人去锦衣卫寻郑国公。”

“公公放心,兄长不会坏事。”

刘保儿闻言苦笑一声,还是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不会坏事才怪!

就常茂那性子,此刻必然已经将事情闹大。

自己也是蠢货,怎么就能放心让常茂一人前去。

心念至此,刘保儿加快脚步,火速朝锦衣卫衙门赶去。

而等刘保儿赶到,却发现镇抚司衙门的院中,数十名锦衣卫都聚集在那里。

“郑国公,你这是.....”

“公公有所不知,朝中近有半数官员曾打探过皇宫的消息!”

当听到常茂毫无顾忌,当着那数十名锦衣卫的面直接言说。

刘保儿愈发觉得自己让常茂一人去寻蒋瓛的决定很是愚蠢。

深吸口气后,忙将常茂扯到一旁,一字一顿道。

“那郑国公这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将那半数朝廷官员都捕到诏狱里去?”

“自然!”

闻听此言,刘保儿眸光不善,直勾勾看向常茂。

常茂见状也不由一顿。

“这些官员若不缉拿的话.....”

“郑国公难不成是忘了陛下先前所言?”

刘保儿目光郑重,语气也夹杂着些许不悦。

“若陛下真有心惩处这些官员,那便不是将此事交给小人,而是直接给郑国公下令,让锦衣卫开始缉拿涉案官员。”

“可如今陛下既将此事交由小人,郑国公从旁协助。”

“那自然不想闹的满城风云!”

实话说,刘保儿当真不知道常茂是怎么想的。

倘若他果真带兵缉拿了朝中半数官员,那此案声势之大甚至不亚于先前的胡惟庸案。

可说到底。

官员打探皇宫消息虽是逾矩,却不是死罪。

闹得满城风雨,到最后却只能轻罚,那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天知道常茂怎的就能想都不想便大张旗鼓,如此行事。

“郑国公,此事虽要严惩,却也不可大张旗鼓。”

“烦请郑国公息怒,将此事交由小人来办!”

“这....”

“好!”

看着刘保儿很是心累的望向自己,常茂便也不再多言,微微颔答应了下来。

“烦请郑国公命这些锦衣卫暂且退下。”

“哦。”

“好!”

待众人散去,刘保儿接过蒋瓛交给常茂的名单,仔细观详了起来。

片刻过后。

“就吏部员外郎顾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