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北上奉天

火车轮毂撞击铁轨,发出单调又催眠的“哐当”声。+零+点¢墈·书+ `追`嶵_芯~蟑/节/

绿皮车厢里混杂着汗味、烟草味和劣质点心的味道,对于刚从清静山门下来的三个人来说,这种体验算不上愉快。

陆瑾闭目盘坐,双手结印,周身云炁若有若无地流转,将污浊的空气隔绝在外。他那张俊朗的脸庞绷得紧紧的,对周围的嘈杂充耳不闻,整个人如同一块磐石,任凭车厢摇晃颠簸,纹丝不动。

“我说,陆家大少爷。”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张之维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草棍儿,吊儿郎当地靠在硬座上,用胳膊肘捅了捅陆瑾。

“别跟个老头子似的,装什么深沉?这趟出来是杀人见血的,不是让你坐禅悟道的。”

陆瑾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记冷哼。

“聒噪。”

“嘿!你小子!”张之维眉毛一挑,乐了,“怎么着,上次被我一巴掌拍飞,心里不服气?想在嘴上找回场子?”

陆瑾猛地睁开眼睛,瞳孔中精光一闪而过,周围的空气温度都降了几分。

“张之维,你若想再试试,我随时奉陪。”

“试试就试试,怕你啊?”张之维撸起袖子,一副随时要动手的架势。

车厢里其他乘客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咳咳!”

坐在对面的澄真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放下手里的奉天旧地图,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两位,两位师弟,冷静。”

澄真比他们年长几岁,性格沉稳,是这次行动名义上的领头人。

“门长和天师让我们下山,是办正事的。”他苦口婆心地劝道,“千面人屠凶名在外,行踪诡秘,我们连他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切不可掉以轻心,更不能自乱阵脚。·如\文?网′ !耕,欣*最,全′”

澄真心细如发,他知道,这趟差事看似是三派联手,实则是门长与老天师对他们三个的一次考验。

张之维张扬,陆瑾沉稳,而他自己,则要做好那个穿针引线、调和鼎鼐的角色。

“切。”张之维撇撇嘴,重新靠了回去,但目光依旧在陆瑾身上打转,“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罢了,等到了奉天,一发五雷正法,送他上路,干净利落。”

他说的轻松,但陆瑾和澄真都知道,这绝非易事。

千面人屠,成名近百年,死在他手上的异人高手不计其数。最可怕的是他的易容术和幻术,传闻他能变成任何人的样子,甚至连气息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多少人上一刻还在和自己的至交好友推杯换盏,下一刻就被抹了脖子。

“千面人屠擅长攻心。”陆瑾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他从不与人正面硬拼,专挑人的弱点下手。我们三人同行,他最可能做的,就是分化我们,让我们自相残杀。”

澄真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陆师弟说的没错。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三人必须形影不离。任何时候,都不能让任何一个人落单。”

他看着面前这两个天赋异禀、心高气傲的师弟,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这俩,一个像火,一个像冰,凑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能烧开一壶水,还是首接炸了锅。

火车一路向北。

三人之间的气氛就在这种互相试探、彼此磨合的古怪状态下度过。

张之维会时不时讲些山下的趣闻,或是点评一下车厢里某个人的面相根骨,言语风趣,引得周围乘客侧目;陆瑾大多数时候沉默不语,但偶尔被张之维挤兑急了,也会冷冷地回敬几句,言辞犀利,首戳要害;而澄真则像个老妈子,时刻关注着路线,计算着盘缠,还要时不时地给这俩“爷”打圆场。\求.书\帮/ `罪*欣~蟑′截^埂_薪/筷\

十几个小时后,火车终于抵达了奉天。

一出站台,一股夹杂着煤烟味的冷风扑面而来,让三人精神一振。

眼前的城市,与他们在北平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这里曾是伪满洲国的“都城”,处处残留着战争的痕迹,街道上虽然人来人往,却总透着一股萧瑟与压抑。

“先找个地方落脚,再打探消息。”澄真拿出地图,指着一个区域,“按照门里的指引,城西的‘百草堂’是我们异人圈子在奉天的一个联络点。那里的掌柜,应该知道些门道。”

张之维却吸了吸鼻子,眼睛发亮,指着不远处一个冒着热气的小摊。

“先别急啊澄真师兄,赶了这么久的路,肚子都叫了。闻闻这味儿,地道!老板,来三碗大肉面!”

不等澄真和陆瑾反对,他己经自顾自地坐到了油腻的桌子旁。

陆瑾眉头紧锁,看着那口翻滚着不明汤汁的大锅,脸上写满了嫌弃。

澄真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拉着陆瑾坐下。

“既来之,则安之。入乡随俗,也能更好地掩人耳目。”

一碗热腾腾的大肉面下肚,张之维吃得满头大汗,大呼过瘾。陆瑾

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澄真倒是吃得干干净净。

填饱了肚子,三人按照地图的指引,穿过几条破败的巷子,终于找到了那家“百草堂”。

药铺的门脸不大,看起来和普通的中药店没什么两样,只是空气中弥漫的药草味,比别处浓郁了数倍。

澄真上前,叩了叩门环,三长两短。

这是异人间的暗号。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睡眼惺忪的药铺伙计探出头来。

“抓药?”

澄真递上一块刻着三一门标记的木牌,沉声道:“不抓药,找人。找一位‘千金方’先生。”

伙计的眼神瞬间清醒,他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眼,目光在张之维的道袍和陆瑾一看就非富即贵的气质上停留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跟我来。”

三人跟着伙计穿过满是药柜的前堂,来到后院一间僻静的厢房。

房内,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长衫的老头正在算盘上噼里啪啦地计算着什么。他就是“千金方”,奉天异人圈子里的“地头蛇”,专门买卖消息。

“三一门,龙虎山……”老头抬起眼皮,慢悠悠地说道,“真是稀客。三位小道长,想从我这儿买什么消息?”

澄真上前一步,拱手道:“前辈,我们想打听‘千面人屠’的下落。”

“千面人屠?”

老头拨弄算盘的手指停住了。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忌惮,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变得凝重起来。

“这个名字,可是个大价钱。”老头伸出五根手指。

“五根小黄鱼?”张之维嗤笑出声,“老头,你抢钱呢?”

老头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那可是千面人屠,一百年来,想买他消息的人多如牛毛,最后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五根小黄鱼,买的不是消息,是三位的命。”

澄真没有讨价还价,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老头打开布包,五根金灿灿的小黄鱼,成色十足。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金条收好。

“看在你们是名门正派,又是头回生意的份上,老朽再送你们一个消息。”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千面人屠最近一次露面,是在三天前。地点,是城东‘静园’。”

“静园?”澄真皱眉,“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前清贝勒载肃的府邸。”老头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一个早就没了江山,还做着皇帝梦的老糊涂。他前几日办了场秘密宴会,请的都是些前清的遗老遗少,还有一些江湖上的奇人异士。”

“宴会?”陆瑾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千面人屠去参加宴会?他图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头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宴会结束第二天,那位载肃贝勒就暴毙了。对外说是旧疾复发,但懂行的人都清楚,八成是着了道儿。”

“载肃贝勒……死了?”

这个消息让三人都是一惊。

“没错。”老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这位贝勒爷一生酷爱收藏古董字画,手里有不少稀世珍宝。你们说,千面人屠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邪修,冒着风险混进这种地方,是为了什么呢?”

话音落下,房间里一片寂静。

答案,不言而喻。

是图财?还是图别的什么东西?

澄真、陆瑾和张之维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的表情都变得无比凝重。

他们意识到,这次的任务,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这个千面人屠,不仅是个杀手,背后似乎还牵扯着更大的秘密。

“多谢前辈指点。”

澄真拱手告辞,三人离开了百草堂。

走在奉天冰冷的街道上,张之维收起了平日的玩世不恭,脸色沉了下来。

“一个前清遗老的秘密宴会……这老杂碎,恐怕不是单纯的杀人越货。”

陆瑾冷哼道:“无论他图什么,既然露了马脚,就别想再藏起来。”

澄真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两个师弟,沉声说道:“现在我们有了线索,但不能轻举妄动。静园现在必定是龙潭虎穴,我们必须先查清楚,那场宴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载肃贝勒的死因究竟为何。”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不是千面人屠。”

“而是那座静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