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我们回家
她蔚蓝的眼睛睁得极大，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残存的最后一丝血色。
“不……不会的……”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怎么会这样？”
她真的要进监狱……
旁听席上，艾吉尔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法庭高耸的镶木穹顶开始扭曲旋转。
他一把抓住前排椅背，指节用力到泛白，才勉强稳住身体，耳边嗡嗡作响，女儿绝望的面孔在视野里模糊又清晰。
六个月——法官冰冷的声音宣布，考虑到被告分娩不久，刑期将延迟六个月执行。
可六个月后，他的艾米莉亚还是要走进监狱的高墙，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沈从雯听着法官的判决结果，艾米莉亚最终也没有逃过进监狱，虽然是缓期执行，但总算是得到了公正的判决。
艾米莉亚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个判决，她整个人猛地抬起头，像是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她的目光疯狂地扫过旁听席，最终钉在父亲惨白的脸上，“爸爸！我不要坐牢！救我！我一定要上诉！”
艾吉尔那双遗传给女儿的、曾被誉为家族最迷人标志的蓝眼睛里，此刻风暴骤起。
愤怒的闪电和痛心的雷暴在其中疯狂交织冲撞，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胸膛剧烈起伏，猛地推开试图搀扶他的助理，一步步走向被告席，步伐沉重得像拖着镣铐。
“上诉？”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带着血腥气，“艾米莉亚，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他停在栏杆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女儿。
那双曾经盛满宠溺和纵容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你以为上诉能改变什么？是能抹掉你的那些谋杀的证据，还是能让一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是能收回你在我这里撒下的每一个谎？”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鞭子抽打在寂静的法庭上空，“看看你！到了这一刻，你想的仍然不是忏悔，而是如何逃脱惩罚！”
艾米莉亚被他从未有过的严厉震慑住了，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我告诉过你，无数次告诉你，做一个善良的人！”艾吉尔的声音颤抖着，掺杂着无法伪装的心痛，“可你听了么？你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利用你的职位，把家族的名誉和你自己的人生当做赌注！”“你甚至……甚至利用你刚刚出生的孩子作为博取同情的工具！”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肺部被刺穿般疼痛，“这，就是你的教养吗？这就是我艾吉尔教出来的女儿吗？！”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回声在法庭里震荡，泪水终于从他通红的眼眶滚落，砸在光洁的木质栏杆上。
那不是为判决而流，而是为眼前这个彻底失控、面目全非的女儿，为他们破碎无法挽回的关系，为那份被碾碎在贪婪脚下的父爱。
艾米莉亚像是被无形的重拳击中，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律师身上。
父亲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绝望和否定，比法官的判决词更冰冷，更彻底地将她钉在了耻辱柱上。
她张着嘴，却再也喊不出“上诉”两个字。
旁听席另一侧，沈从雯静静地看着这场父女决裂的戏码。
她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尘埃落定的平静。
法律的公正有时来得迟缓而残酷，但它终究，以某种方式降临了。
她转过头，目光穿过高大的窗户，外面天空阴沉，似乎一场冬雨即将落下。
法警上前，准备将失魂落魄的艾米莉亚带离。
艾吉尔转过身，不再看女儿一眼，挺直的背影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佝偻与苍老。
那沉重的脚步声，一声声，仿佛敲在所有人心上，为这场悲剧落下了最后的注脚。
窗外，阳光正好，穿透了以往总是显得有些沉重的窗帘，明晃晃地落在地板上，一片暖意。
苏以沫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柔声道，“妈，都过去了。”
沈从雯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真正轻松的笑容，“是啊，过去了。”
“谨川……”她看向一旁沉默却目光温润的儿子，“谢谢你。”
顾谨川走上前，轻轻的将沈从雯拥入怀中，“妈，以前是儿子不孝，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沈从雯沈从雯靠在儿子坚实的怀抱里，温暖驱散了多年积压在心底的寒意。她抬起头，目光掠过顾谨川担忧而坚定的脸庞，又落到苏以沫温柔含笑的眼睛里，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与安宁缓缓流淌过四肢百骸。
“都过去了……”她重复着苏以沫的话，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确信。
阳光正好，毫无阻碍地洒满周身，将她眼角细密的皱纹也照得柔和起来。
她轻轻拍了拍顾谨川的手臂，示意自己没事了，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一次将目光投向法庭的另一侧。
艾米莉亚正在法警的带领下，朝着那扇沉重的、隔绝了阳光与喧嚣的侧门走去。
她的背影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无力，每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沈从雯静静地看着，心中并无快意，只有一丝淡淡的、复杂的唏嘘。
她追求的从来不是将他人的毁灭作为自己胜利的注脚，她只是要一个答案，一个公正的结局。
如今，结局已定。
她转回身，不再看那场令人扼腕的悲剧。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她的发梢、肩头，将多年蒙在心上的阴霾一丝丝蒸腾散去。
“走吧，”她轻声说，主动挽起顾谨川和苏以沫的手臂，“我们回家。”
她的声音平稳，脸上那抹轻松的笑容愈发真切，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苏以沫和顾谨川异口同声的回答，“好。”
一家人的身影依偎着，穿过旁听席间洒落的阳光，走向法庭洞开的大门。
门外，是阳光普照的、真实的世界，不再有阴谋算计，不再有日夜煎熬的等待，只有等待重建的、平静的生活。
顾谨川和苏以沫还有沈从雯来到车前，正要上车回家。
这时，他们背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
“从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