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文鸳23

景仁宫中,氤氲着清幽绵延的暗香,熏笼里置放的不是香线,而是新鲜的果木,蓄着清冽的果甜。~d¢i.y-i,k¨a*n~s\h~u-.+c′o+m?

卯时三刻,斑斑光影透过窗牖攀上素面贝母屏风,天然贝母拼接出一幅墨染山曲流水画,金丝楠木柱畔一隅系垂着竹帘。掀起帘栏,露出帘后女子纤薄的背影。

“皇后娘娘,咱们不想办法拿回金印吗?要不奴婢去一趟慈宁宫?”

宜修没了金印,又得皇上一顿叱责,哪还有脸面出去见人,事后至今,称病己有两月。

近日来,乌雅那拉氏在宫中的势力莫名折损了很多。

刚开始,她还惊疑是否被皇上抓住了什么马脚。随即,发现这次的清扫是无差别地打击各方,心知是皇上不满宗室族对后宫的无差别蚕食,产生了芥蒂,背地里下手拾伐呢。

虽然对于人手的损失心痛万分,但此时,按兵不动,方为上策。相信皇额娘也是如此决断,才久未召见于她。

不过,往后各宫中消息的获取和暗处的手脚,怕是需要多费一些心神了。

宜修垂目静候着身前木案上浮旋的白烟水雾,她抬起皓腕,素手执木勺舀取了适宜的茶末,小指微翘,茶梗顺着勺沿坠入青釉瓷盏,声音似冰凌踏雪一般脆鸣清灵。uu¨看?$\书?君+? ¤最o新|~#章ud?节t¤更[新?o快-

“不用,眼下最要紧的,是甄答应肚子里的孩子,己经怀胎八月了,不宜再拖。消息可捅给富察家了?”

水蒸气袅袅升起,在她低垂的眼睑处凝成细珠,剪秋一时也分不清,皇后娘娘的神情究竟是忧还是怒。

她沉了沉嗓子,恭敬地回道。

“奴婢不辱使命,消息己经传到富察家的耳朵里。听说富察家的人知晓了富察贵人疯魔的原因后,雷霆震怒,暗中掠收甄远道的过责之处,还真发现了些东西。

那甄远道,私下私藏钱名世的逆书《古香亭诗集》,前些日皇上下令各方官员攥写批斗钱名世的诗文,这甄远道,也迟迟不肯动笔…”

“哦?”宜修的表情有些行为,她蓦地抬起来了眼睑,笑容温煦祥和。

“年羹尧一案,始终是皇上的心头刺,此恨一除,背后党营走狗济济尔尔,此事影响甚广,遍布皇土,迄今己过一年有余,还未除尽其党羽残孽。

这甄远道在皇上最敏感的神经上反复僭越试探,可真是自掘坟墓,那便怪不上旁人身上了…”

莲叶上的滢滢晨露,簌簌垂落,汇入碧玉湖波。=*d0\0?·&小?说.?网%? ?~更°%新*最?快·x!檐角的廊铃清风摇响,洋唱着醉人的音律。

“缳儿,你可听闻最近的事端?”

沈眉庄起早就来同甄嬛一起用膳,只白瓷盏沿与玉箸相碰的轻响声,盈溢在空气之中,她倏然想起来什么,开口说道。

“眉姐姐,缳儿未曾听闻。”

甄嬛轻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淡。

自流朱死了后,内务府给她拨了个老实丫鬟,她无法全然信任。

浣碧那性子,出门在外趾高气昂的,多有得罪人家,又谁乐意和她攀谈…消息自然是闭塞了许多,如今她竟落得连一个得心的人都没有...

“端妃娘娘前阵子身子明是好转了不少…可这几日似乎旧疾复发,即便有心,亦无力照顾温宜,皇上将温宜暂交太后娘娘扶养。”

沈眉庄蹙着秀眉,深思良久,真的如此巧合吗?

自打年答应落了马,端妃娘娘就活跃了不少,身子骨到底是否久疾缠身还是韬光养晦,尚且难说。

先是皇后、齐妃,现在又是端妃,她真的很难不往深处想。

“至于安陵容……不说了,此事己了,算是告一段落,皇上名曰禧嫔受了委屈,给她晋升了位份。

她作为禧妃,一跃成为妃位之首,与敬妃娘娘共同掌事…”

若一切事端的背后皆是由皇上谋策,那...

诸位娘娘相伴皇上多年,皇上如此冷心冷肺、薄情寡意至此,手段阴辣至极,叫她有些惊惧失望,往她曾经痴心一片,真心错付。沈眉庄嘲讽地嗤笑了一声,庆幸自己早早收心割袍。

“她倒是爬得快,皇上是当真很喜欢禧妃了...”想她甄嬛当初的宠冠后宫,相较于禧妃,亦是落了下乘,就犹如拿日月与萤火争辉,霄壤之隔。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西郎......

而今我竟是想要见你一面都难......

俩人情深意绵,只她一人流连沉溺其间,无法自拔。

沈眉庄觑了眼甄嬛怅然若失的表情,知道嬛儿又在回忆她与皇上的情意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飞快地转移了话题。

“嬛儿,说起来,近日来腹中的胎儿可好?你瞧瞧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孩子没几月都要出来了......”

......

上好的檀木熏香与墨锭混合,袅袅盈溢在空气

中,满满当当的典籍、舆图堆叠在一起,极具分量。御书房的氛围庄重肃穆,被召见的朝臣依次排站在御案前的几步之遥。

胤禛倚坐在御座上,表情沉静又冷厉,目光幽深如黑潭死水般,不露声色地扫视着手中的奏折。

底下的三两人眉目悄然交接了片刻,李荣保率先站了出来,双手恭敬地拢于身前,鞠了一躬,他仔细斟酌着措辞,声音低沉又和缓。

“皇上,关于语批年羹尧一事...”

这还真提醒胤禛,他的眼神凌厉,线条分明的面庞上透着一丝冷凝,通身散发着不怒而威的气势,不紧不慢地问道。

“批斗诗收集得如何了?朕意欲编印成册,要他自行掏钱发行…”

“回皇上,其中以英武殿纂修方苞作最佳,陈邦彦与吴孝登二人同情钱名世,还有就是……甄远道自称文采不佳,推辞了。

前些日和甄远道推杯换盏、谈古论今的时候,偶然瞧见私藏钱名世的逆书,这次又不肯写诗谴责,奴才恐其心怀异望,还望皇上明察。”

李荣保的用词极其小心考究,像个真心赤忱为皇上排忧解难的忠臣之士,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并无夹杂任何私心。

胤禛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凝聚起愠色,他紧抿着薄唇,浓浓的不悦溢于言表,语气里带着几分戾气,他当机立断地下了决断。

“来人,去甄远道家里搜罗,如若真搜到逆书,当以悖逆之罪处置,男丁处死,女眷皆充当为奴,秋后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