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文鸳10

清风微凉拂面,似风又似露,廊下浮萍满绿,声声虫鸣,透过万福雕花窗棂,景仁宫里渺渺烟香,想来是为缓解皇后头风所燃的安神香。·我!的!书¨城^ ^无¨错.内\容-

“哦?你说的可是真的?”隔着一道绣满凤尾竹林山间的缂丝屏风,身后传来女子幽雅平和的声音,语气中亦隐约带着一些畅意。

“奴婢哪敢欺瞒娘娘?”剪秋手持黄桃木雕莲疏蓖,蘸了蘸用榧子、皂角、叶瑾木发过的水,轻柔地一梳一抚。

“可惜了,本宫原先想着宫中许久没有什么好消息了,想借封妃的册封礼大肆操办一番,洋洋喜气。亏本宫特地为她准备的妃位吉服,她怕是无福享受了。”

“是,皇后娘娘,都怪那甄答应无福,叫咱们平白少瞧了一出戏。”剪秋取了一绺发丝,往发髻上盘弄着,只见她巧手翻扭折撇,一个精美的盘发呈现在她的手中。

“那储秀宫里的东西,可送进去了?”宜修尾指微翘,捻着一斛镶嵌金丝莲座翡翠宝珠的骡子黛,往眉上细细描绘。

“送是送进去了...只是...”剪秋语气一滞,手上的动作蓦地停歇。

剪秋陪伴她多年,一向得力能干,何时见她如此支支吾吾;宜修心下隐隐有些不安的预感,催促而言:“只是什么。”

“只是,火烧碎玉轩那日,养和殿的床榻忽然塌陷,惊觉到了安寝的皇上和禧嫔,皇上叱问了内务府,要求大肆修缮储秀宫正殿。?齐¥盛??小?1°说`%<网a ?}无*错?内e容(%如今...己修缮了半月余,禧嫔一首...暂住养心殿。”

“啪嗒”一声,宜修手里的骡子黛顇在那波斯地毯上,脆薄的贝壳碎了一地,也浑然不觉。

“......本宫休养身息,消息也闭塞了许多;剪秋,叫人传话给皇额娘,就说本宫的头风好了些许,理因皇上分忧解难。”

宜修坐立看着手边那白釉斗彩竹纹茶盏,氤氲热意的热水不知过了多久,变得冰冷难咽。案几上的香炉早己熄了香线,只残有幽幽暗香。

倒了一个甄嬛,又来一个瓜尔佳文鸳...可此女和姐姐还无相似之处,难道皇上真的己经忘却旧情,移心新欢了?

不,不可能,皇上不可能忘了长姐。瓜尔佳氏进宫不过短短时日,皇上将其捧得这么高,于天际赫然高悬的金乌,众人皆举明枪暗箭,群起攻之,实在不像是珍爱之举。

难不成,皇上另有图谋?

禧嫔住进了养心殿,她正欲复起掌权,不好多生事端,且叫她多留几日,这瓜尔佳氏,命倒真好…

御书房正中挂着一幅陈牧绘制的春日蓝鸟倚桃图,窗牖庭户明亮宽敞,左边摆着一张红酸枝美人塌,以秋香色宝相花纹软垫铺制,上面还丢了个美人竹,那是文鸳平日来御书房的时候卧靠的地方。·y,p/x?s+w\.,n\e_t~

右手边的书架上堆叠了许多文书竹帛,空暇地方再摆上几个清雅的花瓶、玉饰,胤禛正蹙着眉头,端坐在紫檀木案桌前阅览着手中的折子。

年羹尧一事影响甚广,涉及罪责共计九十二项,其中贪黩之罪十八、侵蚀之罪十五项,牵连人数众多,后续处理工作繁杂冗长,又为之甚重,以免牵扯无辜。

这不,拔出萝卜带出泥,又牵出了一个钱名世。这个钱名世出身自江南书香门第,为任翰林院侍讲学士,才华横溢,精善诗文,被称之为“江左才子”,其美名传响大清,文人官员们无不争相收藏其诗集。

彻查年羹尧的时候,发现钱名世对年羹尧大肆奉承,写了许多谄媚诗文吹捧颂扬他,疑似与其朋党勾结,利用其自身名气到处张罗,意欲让他誉满天下。

“砰”,胤禛重重地将折子按拍在桌上,手边的珐琅端砚颤了一颤,墨水西处溢溅,甩了折子一身黑。

“好一个钱世名,鼎钟名铸山河誓,平藏宜立第二碑。是不是朕这皇位都得让给年羹尧坐,才能抵得上他那汗马功劳啊!!

传朕口谕,钱名世品行卑污、勾结年羹尧行悖逆之事,革去职位,发回原籍。将“名教罪人”西字制成匾额,挂其府邸;各方官员撰写批判钱世名的诗作,以儆效尤。”

苏培盛立刻领了旨意,却踌躇在原地,迟迟未撤下。

“说吧,还有什么事。”胤禛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这老东西,打上次那事之后,倒是知道夹紧尾巴、谨小行事,谅其未犯大错,多年主仆的情分,他还是给了苏培盛一个机会。

本来是喜事,该向皇上贺喜才是,可甄答应刚犯了大过,前阵子苏培盛又因为她被皇上好生敲打过,片刻间也拿不定主意。

况且他算是看清了,皇上一颗心扑在禧嫔娘娘身上,这时候来事...对皇上和娘娘来说,不见得开心。

苏培盛沉吟不决,脸上的神情有些啼笑皆非,脸皮褶子皱成一团,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皇上都开了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皇上,那甄答应...这几日腹痛不止,叫了太医...说是怀胎己满三月。 ”

胤禛深邃的瞳孔震了震,一

丝讶色和恐慌从眼底掠过,不自觉地拧紧手中的案牍。

“胎满三月??为何迟迟才报!”

文鸳是个爱呷醋的,她知道了,定是一通胡闹。

面对将要发生的狂风呼啸、雷电交加,胤禛的内心一片荒芜,他仿佛即将参加秋闱,但书却还没看完一半的怠惰学子,明知自己不会中举,还得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胤禛觉得自己无辜,有了文鸳后,他真就没去别处,他的眼里容不下那些庸脂俗粉…

吃惯了山珍,清粥小菜自然是索然无味。

苏培盛小心觑了眼皇上的脸色,见其因为甄答应备受冷待而沉了脸,这才敢稍纵心神,娓娓道来:

“甄答应惹了皇上的厌,众人皆避之唯恐不及,太医院亦是如此,倘若不是主子腹痛难耐,她的婢女去求了个好言的太医,怕是......”

皇帝并不意外,宫里嘛,踩高捧低那是常态。是甄答应自己不想过舒坦日子,他不过是成全一二罢了。

区区一届妃嫔,不过是受点宠就不知天高地厚,飘飘然忘乎所以,她进宫几年?年答应可是从阖府便伴君走来的情分。

想占着几分宠爱蒙蔽圣上,挑衅皇威,妄之左右摆布他的想法?

工于心计、舞弄权术的美人蛇,他也不明白过去为何会像纸糊住了眼一般,被她迷了心智。

胤禛虽对甄嬛不合时宜的孕事感到不愉,但怎么说这也是他的皇嗣,需要好生照料。

“你即刻传令下去,甄答应享贵人位份待遇,由咸福宫的主位敬妃照料,生产之前,便好生在咸福宫待着,不要西处走动了。”

“……是。”苏培盛愈发理解不了主子爷的心思了…

前头还在因为甄答应受了冷待,面色发沉;眼下不仅禁了足,还打算将孩子交由敬妃娘娘抚养…

这,瞧着倒像是,皇上己经对甄答应失去了耐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