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浓雾来源于山上,浩浩汤汤,潮水般涌向山谷。


雾中,时有游荡的暗影出现。


熊丽屏住呼吸,等那道模糊的影子消失,才用气音询问:“兰姐,你还好吗?”


腐潮爆发得突然,蔓延速度又快,一旦被吞没,不但身体腐化值会飙升,还会被“潮水”中的森种发现。


爬上树冠,是所有人唯一的选择。


郑语兰爬树时不小心被树桠蹭破一点皮,连血都没见,伤口却已出现腐斑。在高腐化空气的包裹下,恐怕很快就会溃烂化脓。


熊丽扫了眼四周树冠,附近的树上人影幢幢,不都是萤灯成员。她眼睛里出现一抹挣扎,将什么东西藏在袖子里,递给郑语兰。


“看架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退潮。我们不能没有你……兰姐,你就喝了吧。”


郑语兰沉默片刻,点头应了。


然而熊丽袖子里的玻璃管刚露出一截,旁边的树上突然响起祈求的声音:“是净化药剂吗?能不能分我一点……求求你,求求你了,我的腿被石头划伤了……”


郑语兰闻声看去,见是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有些狼狈地趴在树桠上,一条腿悬下来,小腿上有一条纵向的黑色腐斑。


她毫不犹豫答应:“好,你别急,我让熊丽给你送过去。”


她自己够不到对方,而熊丽个头娇.小,爬树也敏捷。


但熊丽打量男人的伤口一眼,犹豫了。那伤口确实比郑语兰的严重得多,意味着想让伤口愈合,至少要一整支净化药剂。


可净化药剂对于普通人而言多珍贵啊,她们离开营地时,也只舍得带一支。


若把药剂给男人,郑语兰的伤口就只能拖着了,万一腐潮迟迟不退……


“兰姐……”


郑语兰自然猜到了她的想法,隔着衣袖拍拍她手背:“小丽,别忘了组织的宗旨,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分亲疏。”


微光无争,见者有份。


拒绝任何“牺牲少数”的抉择,即便火光微弱也要照彻每张绝望的脸。


熊丽羞愧地垂下头:“我错了。”


她已经18岁,身体却瘦小得像个未发育完全的中学生,在树上游走如同轻灵的猿猴。刚把药剂递出去,另一棵树上又有人开口。


“你们是萤灯?”


能见度太低,熊丽看不清对方的模样,轻轻应了声:“是。”


对方的语气立即急切起来:“我也受伤了,我的伤口都已经化脓了!你应该把净化药剂给我!”


他的话声太响,刚说完,四周便出现一阵私语。


“萤灯?”


“那个萤灯互助会吗?”


“你们有净化药剂?”


“我也受伤了啊!”


“我的手也被划了一道……”


“我虽然没有受伤,可是我的腐化值已经很高了,腐斑都长到肩膀上了,你们知道我有多疼吗?”


“这里腐化浓度这么高,谁的腐化值不高啊?!我的也很高!”


……


郑语兰心中一凛,忙克制地劝道:“大家安静,保持安静……”


然而那个自称伤口化脓的人根本听不进去,开始喊:“抢什么,是我先要净化药剂的,应该给我……啊——”


惨叫声猝然从他嘴里发出。


随后,树枝摩擦声传来,他所在的那棵树轰然倒下。片刻前还在争抢药剂的人们,顿时安静如死。


熊丽第一时间抓住郑语兰的手,同时眼睛死死盯住那处翻涌的浓雾。


腐潮是森源引发的,活人坠入腐潮之中,结局只有一个——成为森源的傀儡。哀种虽是森种中等级最低的存在,但破坏力也不容小觑,单凭一身蛮力,就能把附近所有树木都推倒。


到时,所有人都得死。


涌动的浓雾逐渐平息,雾中出现了一道人影。人影在原地逗留片刻,缓慢离开。树上的人都不敢大意,再过得片刻,第二道人影出现了。


“给……我……药剂……给……我……”


显然是刚才喊得最大声的的人。他的声音引来了哀种,被哀种弄落到雾中,也变成了哀种。


而哀种,会重复临死之前的执念。


所幸没人出声,它不断念叨着“给我”,也慢慢消失在雾中。


熊丽松口气,和郑语兰对视一眼,把药剂递给隔壁树上的男人。他忙不迭拔开塞子喝下药剂,腿上的腐斑肉眼可见地淡化。


“谢谢,谢谢你们。”


郑语兰微笑着对男人点了下头,表示不用客气。可她额头上因擦伤而出现的腐斑,已然扩散到脸颊。


“兰姐……”


“没事的,我没事的。”她轻声安抚熊丽。


……


宛铭觉得余文轩不太正常,居然拦着她,不让她洗玉米。她突然想起来,刚才余文轩吃的玉米,好像也没洗。


“当然要洗干净了才能吃呀,不然会吃坏肚子的。”


宛铭柔声哄劝,把余文轩当成了经常把脏东西送进嘴里的病友。


余文轩看了眼水槽里泛绿的腐水,坚持道:“洗了才不干净。”


瞧瞧,洗东西当然是为了干净才洗呀,好好清洗完怎么会不干净?


宛铭有点怀疑余文轩不是某个病友的家属了,而是新入院的病友。为了证明这一点,她猝不及防问了个问题。


“余文轩,你是不是精神病?”


“……我不是。”


果然,精神病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是精神病的!


对付这种情况,宛铭可太会了,突然望向余文轩背后:“护士姐姐,你来打针啦?”


余文轩后心一凉,登时回头。


从宛铭身上,他已经体会到这家医院的邪性,宛铭能把森种肉当成玉米,谁知道能看见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


然而背后空荡荡的,反而是前面出现哗啦水声。


老一大盆森种肉,竟都被宛铭倒进了水槽!


血水混合腐水,整个水槽荡漾出诡异的红黑色。


穿病服的长发女人冲他嗬嗬一笑:“余文……轩,快来帮我……洗玉米,太多了……一起洗。”


这一刻,余文轩只想落荒而逃。


不过,他后退一步便压下逃跑的冲动,硬着头皮上前。宛铭卷起了袖子,苍白的手臂之下,双手泡在水里,手背上的腐斑明显在慢慢扩散。


难道她就一点不怕吗?


因为森空直播系统赋予了主播奇怪的能力?


余文轩看向自己的手,腐化值百分比处于个位数时,他手上还没出现腐斑。如今腐化值攀升到11%,腐斑已经在手指根部显现。


他迟疑着把手泡进水槽。


「接触高腐物品,腐化值+2%,当前腐化值13%。」


余文轩触电般缩回手:“你把森种肉都毁了!”


他瞪向宛铭,不知不觉带上质问的语气:“你想用这种东西直播?为什么?!”


观众都是普通人,而普通人对腐化抗性几乎为零,一旦吃下这些被污染的森种肉,可想而知会有什么后果。


“因为我是美食主播呀。”宛铭越发认定余文轩是病人,耐心解释,“虽然我也想吃肉,但这是玉米,不是肉哦。余文轩,你看到幻觉了吗?”


“你才看到幻觉,这些都是肉,森种肉,根本没有玉米!”


“明明是玉米呀,你看,很新鲜的。”


宛铭把一块森种肉举到余文轩眼前,旋即想到,病友发病时是不能争辩的。


她摆摆手:“算啦算啦,我自己来,余文轩你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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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能开饭咯。”


余文轩嘴唇微动,却见宛铭拿起一把奇怪的菜刀,噌一声,削掉森种肉里冒出的一截骨头。他猛地想起来,眼前这位可是团灭十几个哀种,实力强横到独自绞杀森源的存在。


余文轩咽了口口水,把嘴巴闭上。


玉米本身不算脏,没有叶子也没有须,就是玉米脐比较麻烦,需要挨个切掉。宛铭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完事。


她端出一口大汤锅,里外擦得干干净净,一根根往里放玉米,码得整整齐齐。想了想,又把所有玉米都拿出来,每一根都掰成两三截。


万一看直播的人多,她担心不够分。


但这个步骤让她遭老罪了,玉米太多,掰到后面手越来越酸。


得找个帮手才行。


宛铭扭头:“余文轩,休息好了吗,来帮我掰一下玉米。”


余文轩哪敢上前,眼前这个女人,在手撕生肉啊!


再说上前也没用,他咬着都费劲,更别提用手撕开了……


他呆滞的模样让宛铭摇摇头,叹了口气:“你发病好厉害哦。没事,等我直播完就带你去找张医生,张医生能治好你的。”


“……我没有发病。”


余文轩无力的辩解被宛铭打断。


“哎呀,忘了开直播了!”


处理食材也是美食直播必不可少的过程,否则怎么让观众知道她的食材有多新鲜呢!


宛铭匆匆洗完手,拿出软垫,十指飞舞。


看清软垫上排列整齐的键符,余文轩:“……”


表情愈发呆滞。


宛铭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好啦,已经开始直播了,接下来要等观众进来了哦。余文轩你要出镜吗,我就说你是我的……帮厨?切菜工?”


算了,不用了,我不想被人当成神经病,更不想给别人喂毒……余文轩默默后退。


宛铭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因为她被自己的话启发到了:对呀,掰不动可以切呀!


……


【我是郑语兰,所有萤灯成员,不要给主播打赏。】


【我是郑语兰,所有萤灯成员,不要给主播打赏。】


同一条弹幕,在五个直播间里不断重复。


“我是郑语兰,所有萤灯成员,不要给主播打赏。”细微的声音就在耳边。


熊丽看着旁边的中年女人,眼眶发红,鼻子发酸。她加入萤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直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萤灯意味着什么。


微光无争,不争,在眼前这种情况下,等同于舍弃自己,救助他人。


不久前,郑语兰在「生存专区」频道发现了曙光行动部队的播间。名为符映涵的曙光主播,和手下四个团员,正直播发放净化药剂。


熊丽很激动,五个直播间里的人都很少,每个主播身前堆放的净化药剂却都不少,只要打赏一根薯条,必中主播福利。


兰姐的腐斑已经覆盖半张脸了,符映涵可谓雪中送炭。而且熊丽猜测,对方很可能为了兰姐才这么做。


然而郑语兰的第一反应,是让她和其他成员把消息散播出去,并且禁止成员给主播打赏。


没有打赏,就没有抽取主播福利的资格。没有主播福利,就没有药剂。


兰姐把取得药剂的机会,都让给了其他受困者。


眼见直播间的人气越来越高,熊丽不忍再看,退出直播间。


兰姐不让抢药剂,她就不抢,她可以去别的直播间抽森种肉,森种肉虽不能逆转腐化,但也可以减慢兰姐的腐化速度。


她在无形屏幕上滑动着,被一个直播间的名字吸引了:「一大碗的美食直播间」。


美食……应该是森种肉吧?


她点进去。


砰——刀剁砧板的声音吓了熊丽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