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213
同尘阵的光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像是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x`x!k~a!n_s`h?u^w?u\.-c*o`m+
“啊——”劫烬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它居然被困住了！
结界内侧突然传来沉闷的咳嗽声，小石头没有回头去关注劫烬，而是一瞬不瞬的看着结界内出现的人————玄一。
他背着一只手，正用另一只手握着剑鞘撑着地面，原本束得整齐的长发散了大半，却仍笑着看着小石头 “小石头，想师傅了吗？”
小石头眼眶瞬间红了，眼睛酸胀得像塞了团棉花，心脏更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得生疼，可始终没有落下一滴泪。
是啊，她不过只是一块石头，又怎么会有眼泪。
“想的~”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这时另一个白须老者走过来拍了拍玄一的肩膀“跟你小徒弟卖惨呢？”
“要你管。”玄一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来着，却反手将颗疗伤丹塞进对方手里，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千百遍“别可血吓着我小徒弟。”
茅山的长老正用桃木剑串着条不知从哪摸来的鱼，在符火上烤得滋滋冒油，还时不时撒点不知是谁递来的香料。龙虎山的掌门光着膀子，手里竟拎着只拔了一半毛的鸡，嘴里还念叨着 “这鸡毛真难拔，等出去了定要让后厨师傅教我两招”
…………
还有几个世家的老爷子正围着个铜炉煮茶。
可小石头依然红着眼睛，目光扫过众人悠闲的模样，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师傅，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你们……别骗我了。”
众人悠闲的动作一顿，符火的噼啪声，拔鸡毛的窸窣声，铜炉里茶水沸腾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看?+-书3君¤ $§^首-#$发x_!
玄一背在身后的手想要握紧，可指尖传来的刺痛让他动作一滞， 他的左手己经只剩白骨，而手臂上的皮肉无声无息地消融。
他下意识地将手背到更身后些，脸上却依旧挂着笑“逆徒！师傅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看，茅山长老烤的鱼都快好了，我们等会…………”
话音突然卡壳，小石头的目光像钉子般钉在自己以及自己背后，那眼神里的痛楚让人窒息。
小石头没有接话，只是定定地看着玄一背在身后的手，眼泪虽然没掉，可眼眶却红得快要滴血。
她是盘古石，她的眼睛可看穿一切迷障，所以她看得见…………
看得见茅山长老侧坐的半边身子早己是森森白骨，肋骨处的碎肉正顺着骨缝往下掉，，也看得见背着身子的龙虎山掌门，胸前的巨大伤口，碎骨混着脏器从破口处往外渗，更看得见那几个世家老爷子身子一下，己经是…………
他们正在被同尘阵吸收，或者说是自愿献祭，那阵忽明忽暗，正是因为他们自愿献祭，阵法在消融他们的躯体。
“师傅，小石头很厉害的，我一定会救你们的……”
“不要丢下小石头……”
“祁山，蔚来来！”玄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祁山弟子的本分，是守得住该守的道，放得下该放的牵挂！”
茅山长老突然 “哎哟” 一声，笑着道 “小徒弟没来之前天天念叨，来了你倒是摆起谱了。3??看:书??屋<\<小:￥说>?;网??￡ _?首|发?.”他说话时，白骨外露的下颌骨咯咯作响，却笑得格外慈祥。
玄一的耳根微微泛红，手不自然地动了动“多嘴。”
龙虎山掌门也转过身，露出胸前狰狞的伤口，碎肉随着呼吸簌簌往下掉“小丫头，别哭丧着脸，咱们来这就没想着活着出去。再说了，这同尘阵能有我们这些老家伙镇着，总比让你们这些小辈填进来强。”
一个世家老爷子用仅剩的上半身转过来“我家那小子总说我顽固，今天就让他瞧瞧，老骨头也有老骨头的用处。”
结界的光纹开始剧烈闪烁，玄一突然挺首脊梁，残存的右手握紧剑柄，声音穿透所有嘈杂，清晰地落在小石头耳中“小石头，记住！守住龙脉，守住人间，便是守住了我们。”
“师傅——”
结界里传来最后一阵笑声
玄一背在身后的白骨手轻轻碰了碰百里山长老的断臂，两人相视一笑，眼底的默契无需多言。
“我说老伙计，你那灵隐符的画法，可别忘了托梦告诉我徒弟。” 茅山长老晃了晃白骨指尖，符火在他身后明明灭灭“省得他总在那惦记。”
玄一嗤笑一声，用仅剩的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当年偷了我祁山的灵茶，还嘴硬说是山风刮走的，那个小崽子？”
“啧~这你这小心眼子，还记着呢。”茅山长老啐了一口。
“只要他肯学，我那几个徒弟谁都能教，他们可是…………”
“闭嘴！”其余众人一起吼道。
知道你徒弟哥哥人中龙凤，天资卓越了，你厉害，你厉害，别炫了…………最后都要死了，都要气我们！
“争什么？等会儿大
家都是阵眼的养料，谁也别想占便宜。” 龙虎山掌门拍了拍胸前狰狞的伤口，碎肉沾在手掌上“不过说好了，下辈子论道，你们谁也不许再耍赖 —— 我龙虎山的剑法，明明比青城派厉害！”
“呸！”青城派长老扬手就想揍他“当年论剑输了就掀桌子，你还有脸提？”
最年长的张老爷子用仅剩的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李老爷子“你那宝贝曾孙女的酒席，我们怕是喝不上了。”
李老爷子却笑得豁达“无碍，到时候他们给咱牌位前供上就成。”
………………
“诸位，时辰到了。”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阵眼中央那枚黯淡的同尘阵阵眼。阵眼表面蒙着层灰蒙，像蒙尘的星辰，却在众人目光扫过的瞬间，微微颤动了一下。他们相互对视，无需多言，眼底的决绝与默契早己胜过千言万语。
结界内爆发出最后一阵大笑，他们笑着，互相推搡着，一步步走向阵眼， 玄一被茅山长老用断臂撞了下腰，踉跄着往前趔趄，反手就拍了对方的白骨肩膀。
龙虎山掌门故意踩了张老爷子的袍子，被老爷子用仅剩的胳膊肘怼在腰眼，李老爷子拽着玄一的道袍不肯放，嘴里念叨着 “当年你偷喝我家的酒，你欠我的下辈子还。”
所有人的灵力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向阵眼，淡青色、赤金色、银白色的灵光交织着，像无数条溪流奔涌汇入大海。
阵眼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将所有人的身影吞没。小石头站在结界外，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容在白光中渐渐透明。
小石头感觉眼前变得模糊，她拼命眨着眼，努力睁大眼睛望着那片白光。
“师傅～” 她终于忍不住喊出声，声音带着哭腔，像迷路的孩子在呼唤归途。
玄一像是听到了她的呼喊，对着她缓缓抬起手。那只手曾经扶着她学步，此刻只剩白骨，却依旧带着温暖的弧度，轻轻挥了挥。
白光熄灭的瞬间，同尘阵的光纹突然变得璀璨夺目，像条挣脱束缚的金色巨龙，沿着龙脉蜿蜒而上。所过之处，黑雾如同冰雪遇骄阳般消融，那些原本被黑雾侵蚀的龙脉节点，此刻都亮起金光，与阵纹遥相呼应，整座山脉仿佛都在发出悠长的叹息，像是卸下了千年的重负。
小石头握紧手里的斧柄，她知道，师傅，还有那些长辈没有离开。他们化作了阵纹的一部分，化作了龙脉的筋骨，化作了所有生灵身后最坚实的靠山。
而远在各地的祁山弟子同时捂住胸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尖锐的刺痛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正在古寺清理黑雾的权芦猛地跪倒在地，他望着龙脉的方向，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师傅……”
刑霄拳头停在半空，他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眶里映着远方的金光，嘶哑的声音在海浪中破碎“师傅……”
孔问竹长剑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捂着胸口蹲下身，修复不久的灵丹剧烈震颤，压抑的呜咽“师傅……”
符纸蝴蝶纷纷坠落，柯缮背靠着冰冷的铁轨滑坐在地，额头抵着膝盖，捂住胸口“师傅……”
红褚在朱雀真火突然熄灭了一瞬，他望着龙脉的方向，赤色的发尾微微颤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师傅……”
薛银柳默默看向龙脉的方向，眼角落下一滴泪“红笺未拆柳先折，君去棠梨吹作雪。” 她轻声念着“若教重逢非故世，与君同认掌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