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逃

陆程敢打包票,今天他一晚上撒得慌比他二十年来都要多。


一间屋子四个人,共计藏了三个人。


一个藏在卧室的床底,一个藏在客厅的衣柜,还有一个试图藏在用脚趾扣出的别墅里。


先是冬见樱进柜时忘记把鞋一起带进去,后又是他自己忘了餐桌上还有两杯一口未动的水。


这牛魔的该怎么解释?


马后炮似地胡扯''早料到冬叔叔您要来,所以我早就备好水了''?还是说个冷笑话……‘哈哈,老登,想不到吧,我平常就爱一口气连喝两杯水,因为两只老虎跑得快,两杯热水冷得快''。


在经历过短暂的头脑风暴过后,陆程面色如常地从嘴里蹦跶了一句鬼话:“没来过客人,一口气倒两杯水就是我日常的癖好而已。”


“这又是什么癖好?”冬永夜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少有地抽搐了一下。


“因为水是生命之源,我向来对大自然充满敬畏。”


陆程的神情庄重,如同一位正在祷告的虔诚信徒,朝着桌上那两杯水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两件事情有关联?”很难想象这位身居高位的大佬的脸上,竟慢慢地浮现出一种气极反笑的表情。


“有的,有的。”


陆程在这个话题上,非常严肃地提交了一份全是鬼话的答卷:


“所以我日常喝水的时候,往往都是一杯下肚,一杯放生。”


冬永夜:……


在那一瞬间冬永夜的表情变幻莫测,这位大佬的面部的肌肉扭曲了半天,最后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陆程认得这种眼神。


那是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陆程敢打赌,对方此时一定在想''这种治好了也流口水''。


他觉得等冬见樱的老爹离开之后,自己必须得找冬见樱这个叼毛讨要名誉损失费。


为了给这姑娘半夜跑他家里这档事圆谎,陆程甚至不惜在大佬面前给自己脸上抹黑。


再圆几个慌,他脸上都得黑成煤球了!


他可不想等冬见樱老爹年龄大了之后,跟邻里街坊八卦时,意味深长指一指脑袋,和一群老头老太们娓娓道来:【唉,我女儿有个玩伴,挺好一小伙,就是脖子以上那个部位有一点问题……】


“咳……这事咱先不提。”陆程赶紧把两杯水往茶几一搁。


“既然冬叔叔您来了,这杯水我就不放生了,送进您胃里就是这杯水最好的归宿。”


“……”


冬永夜头一次在一个比自己小一辈的年轻人面前给噎得说不出话。


也许这就是高武世界的外来者对这小子多少有点忌惮的理由?


永远出乎他人意料的脑回路,永远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言行。


冬永夜看着这家伙的眼睛。


对方那闯入他视野的心灵具象化,依然是个正在燃烧的屠龙少年,只不过如今那个屠龙少年正跳到了龙的头上,用自己身上的火搓起了龙肉烧烤,还兴奋地手舞足蹈。


那极具画面感的内心具象化结合陆程那莫名其妙的言行,更增添了几分荒诞之感。


“……挺有格调。”冬永夜板着脸评价。


“那是必须的。”陆程非常不要脸地接纳了这虚情假意的夸奖。


双方在客厅的沙发入座。


陆程尽量挑选了一个舒适一点的姿势,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局促:“冬叔叔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就是了。


我肯定会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尽量不让自己一问三不……”


“群贤之师。”冬永夜毫不客气地掐断了他的话茬。


没有多余的客套,没有丝毫的征兆。


从这位神情坚硬古板的男人突兀吐出的四个字,却让陆程如遭雷劈似地怔在原位。


“什……什么?”陆程努力地做好表情的管理,以让自己的神态显得不卑不亢,“您可以表述得再详细一些吗?”


冬永夜像尊悍然不动的大山端坐在沙发上,从嘴里吐出嘶哑厚重的嗓音如同朝堂之上的惊堂木,嘹亮而震耳欲聋:


“我想知道,你对于''群贤之师''的看法。”


…………


而与此同时,高武世界里。


稽查部度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三小时。


脑子里芯片的动静即便早已消停,可那如''群贤之师''这个称号却始终在他们脑子里挥之不去,芯片中冰冷刺耳的机械女音那持续不断地呼喊让所有人都慌了神。


''年兽''冷着脸坐在总统套房的沙发上,如着了魔似地不断地念叨着''群贤之师……群贤之师……''。


稽查部的其他成员有的站,有的坐,看着''年兽''越发阴冷的脸色,寒蝉若噤。


“老大!”稽查部的斥候撞开.房门闯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沓加了密的线报,“审.判庭那边发来了最新的消息!”


“说。”''年兽''冷冷地丢下一个字。


“根据审.判庭占灵师的探查,7号代行者寂丹祸的灵气迹象全无……可以确认阵亡。”稽查部斥候小声说。


''年兽''扭过头,青面獠牙的面具之下是一双如蛇蝎般凶狠的褐色兽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我就他吗的知道!”''年兽''的声调越抬越高,言语中的狠厉越来越重。


他一拳将茶几给砸了个粉碎,在场的稽查部成员被吓得陡然一颤。


“我他吗的就知道!”''年兽''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此刻的他真如传说中的年兽一般,从面具中呼出肉眼可见的白气,“我们竟然被一个死人耍的团团转。”


“五十年前陆程葬身渊底,五十年后这个重建的世界还是没能摆脱他的影响。”''年兽''暴跳如雷,“现如今派出去的代行者竟然被一个百年前刚觉醒的陆程给打得神魂俱灭。


无论是审.判庭还是武阀,到现在都还没能逃脱出他的阴影,就连我们脑子里的芯片都在欢呼着他如君王一般凯旋!”


没有回应。


没有任何的回应。


稽查部无人敢发言,主动去承接这位稽查部总长的怒火。


“他们会杀了我们!审判庭和武阀会杀了我们,向整个世界控诉着我们的失职,控诉我们把一个已经背叛了的3号代行者给放回过去的世界!”


“你,你,还有你……”''年兽''一一指着稽查部其余成员的鼻子,“你们能承受住审判庭的怒火吗?”


“总长……我愿意出来承担责任,我家里没什么牵挂……”有一位稽查部成员鼓着勇气站了出来。


“承担责任?承担个屁的责任!”''年兽''一脚把站出来的成员踹翻在地上,“我比你们更清楚审判庭的那帮老不死,这该死的连带责任制会把我们整个稽查部一起送上绞刑台!”


“那我们该怎么办……”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


“逃。”


“逃?”


“逃!”''年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在审.判庭找上门之前,逃。”


“可是我们能逃到哪里去?武阀和审.判庭的眼线到处都是,就算我们隐居了或许也有一天会被找出来……”


“不,我的意思是……”''年兽''说,“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逃到百年前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