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6章 面圣

等燕回离开后,阿归才忧心忡忡的问:“姐姐,怎么办?”


他们都没有想到燕回竟然会追到大燕来。


宋云景心事重重,沉声说:“他应该刚到锦州,还不知道我们要去京都的事情,而且,他这三天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办,没办法时刻关注我们。明日我们尽早启程离开锦州。京都距此地几千里路,他一个南越国大祭司,总不至于一路追着我去那里吧?”


嘴上这样安慰阿归,但宋云景的心里也没底。


燕回的个性有多偏执,她比谁都要清楚。


自己这次再摆他一道,下一次见面,只怕不会善了。


带着心事,宋云景一夜无眠。


第二天启程时,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宋家老族长竟然来了。


宋大海以为族长是来给自己送别的,诚惶诚恐下了马车相拜,结果老族长直接无视了他,朝着宋云景走来。


“今日老朽有一事相求。这是我不成器的小孙子,叫宋云威,留在家里也读不进书,我知道你是个有能耐的好姑娘,希望你能帮我把他带在身边,好好历练。不求他有多大的出息,只求他能堂堂正正做人,别走歪门邪道。你尽管放心,他最能吃苦,什么脏活累活都尽管指使他去做,不必把他当兄弟,把他当牛做马使唤就行。”


说着就要向宋云景下跪。


宋云景哪里敢承受这样的大礼,连忙将他扶起来:“这……”


宋云威看起来和阿归差不多大,皮肤黝黑,眉宇间带着一股桀骜,抿唇看着宋云景,很明显是对她不服气。


宋云景看着他,却想起前世一段往事。


前世,自己去世后,容瑄迎娶宋云曦时,面前的少年曾大闹婚宴,叱骂宋云曦在姐姐尸骨未寒时嫁给自己姐夫,是不要脸,后来被宋家和容家的人联手赶出门,没过几天就因为一桩极小的事情,锒铛入狱。


能够为自己不熟的族妹打抱不平,很显是个有是非观热心肠的人。


宋云景只思索片刻,就答应了老族长的请求。


宋大海却明显有些不悦。


宋云景也不和自己商量,就同意多带一人上京,这将他的威严置于何处?


尤其是他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其实是别人的儿子,一大把年纪了,现在膝下除了两个女儿,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都没有,连带着看别人的儿子就更加不顺眼。


马车缓缓出发,出城时,看到另外一队气派的马车也缓缓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晚上,那队马车也和她们一起歇在同一个驿站。


半夏去打听后回来告诉宋云景:“姑娘,是容家的马车。”


宋云景眸光微闪。


“容家?”


“对,再过几个月就是春闱了,听说容家少爷早早就去了京都,容夫人怕京都的人照顾不好他,所以就带着容姑娘一起进京了。”半夏撇嘴:“看她们母女俩高兴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高中了呢。”


春闱……


前世,容瑄第一次参加春闱就一举高中探花,名动天下。


只是,后来她死后才知道,那一年春闱的主考官也是六皇子的人。宋云景嘲弄一笑,这一次,她要让容家人空欢喜一场。


宋大海赶着去上任,马车走得快,很快就把容家人甩在身后。


时值深冬,路遇暴雪封山耽搁了半月,等她们到京都的时候,已经快过年了。


初到京都,宋大海一个六品小官不宜张扬,特意购置了一个位于城南的不起眼的小宅子,收拾妥当已是深夜。短暂休息一会儿,第二天一大早,宋云景就向宫门递了拜帖,要进宫谢恩。


她一个六品官员家里的女眷,本来是没资格踏入宫门的,但之前皇上给了她赏赐,传旨的太监特意提醒了她要进宫谢恩,宋云景不敢怠慢。


在角门等了两个时辰,总算有一个小太监来带她进宫面圣。


踏进御书房,宋云景没想到谢允也在这里。


她垂下眼眸,恭敬的向景元帝行礼。


“平身吧,在宫里,无须这么多虚礼。”


宋云景起身后皇帝就一直安静的批阅奏折,没有搭理她。


宋云景垂眸看着脚尖,安静的站着,不发一言。


过了大约两炷香,景元帝才抬眸扫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并无半点怨怼或痛苦,有些意外。


想了想,他把手上的奏折扔到一边,总算开口:“初到京都,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宋云景做出一副天真的模样,笑的阳光灿烂:“回禀皇上,除了太冷之外,别的没有任何不习惯的地方。锦州的冬日虽然也冷,但不会下雪,我们昨日刚到京都就下了好大一场雪,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


她的反应让景元帝觉得有意思:“你似乎一点也不怕我?”


谢允微微蹙眉,这话暗藏杀机,他暗暗向宋云景递了个眼色。


宋云景只当没有看见。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皇上是天下之主,自然神圣威严令人敬仰,可是民间都说您爱民如子,所以臣女才敢这般直言不讳。”


“哦?民间还说了我什么?”


“那可多了,尤其是您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带领区区三千大军大败敌人的两万大军,是我们锦州的一则美谈,上到八十岁的老妪,下到三岁的小儿,都敬仰您当年的英姿。”


她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景元帝眸色微动。


人一旦上了年纪,便容易忆往昔。


“那你可知道,当年那场战役,和朕一同战斗的人都有哪些吗?”


宋云景摇头。


“你外祖父就是其中一个。”


“也是那场战争,你外祖父拼死救了朕,他背着朕,在沙漠里走了五天。朕渴的不行了,他就割开自己的手腕,喂朕喝他的血……”


提到已经被他夺爵流放的永安侯,景元帝的心中涌上一股怅然,还多了一丝懊悔和怀念。


“他对朕,是有实实在在的大恩。”


景元帝抬头看着宋云景:“你是不是在怪罪朕对你外祖父一家的处罚太重了?”“臣女不敢!”


让皇上记起外祖父的大恩这条目的已经达到,宋云景高声说:“臣女不懂朝政律法,但夫子曾教。导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皇上是君,外祖父是臣,无论您如何处罚,外祖父都要遵从。”


景元帝一噎。


这话说的没错,却让他更觉得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