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无母何恃

她得到了一个饼子。?咸?鱼/看¨书¢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_

她很开心,他们己经好几天没有吃过热乎的东西了。

哥哥吃饱了肯定就好了。

刚准备将饼子塞进胸口,便听得旁边牵着一个小孩的姨姨怒骂。

“真是个丧良心的东西!那么精致的长命锁,你就换给孩子一块饼!”

“你这么黑心肠,做的饼里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害命的东西!”

“这种人做出来的东西,谁敢买啊!”

“大家快来看看啊,这家的摊主可真是不是个东西啊....”

她声音很大,旁边的人群迅速聚集过来。

她其实不太明白眼下的情形,害怕得牢牢护着自己的饼,想要从人群里溜出去。

但是在那个姨姨尖锐的怒骂和卖饼的叔叔讨好告饶的声音消散下去后,平安锁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人群散去,那个姨姨牵着她离开了那里。

将平安锁挂回她脖子上,又塞给她两个馒头。

“傻孩子,这块银锁能买好多饼子了,你以后可别被那起子脏心烂肺的骗了,记得要藏好了。”

“谢谢姨姨。”

她欢喜极了,两个馒头,她和哥哥可以吃好几天了!

“是哥哥生病了我才拿出来换饼的,这是阿爹阿娘留给我的,我一定会藏好的。”

妇人脸上的笑意一凝。

“你哥哥生病了?”

“嗯,哥哥睡不醒,还好烫好烫。”

她说着说着又想哭,但是忍住了。!兰~兰/文?学? *免!费\阅^读_

“谢谢姨姨,我要回去找哥哥了,哥哥吃了饼肯定就能好了!”

她转身跑了,跑了一小段路,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

那人手劲很大,她心里一惊,眼底瞬间溢出害怕的神色。

她己经被打怕了。

是刚刚那个给她馒头的好心姨姨。

她瑟缩着看向她,捂紧了胸口。

可那妇人却只是叹息一声,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她。

“孩子,生病了要吃药,要请大夫医师,吃饼是没用的。”

她一听这话就慌了,原本强忍着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吃药...我...没有药给哥哥吃,我...”

那妇人又叹了口气。

她站起身,牵起自己儿子的手看向魏娆。

“走吧,我带你去医馆。”

说完就抬脚离开,嘴里还念叨着她听不懂的:“送佛送到西”“就当我日行一善了”“也是造孽”

一类的话。

她连忙迈开步子跌跌撞撞地跟上,生怕被落下。

那块平安锁最终还是没能留住。

但是她留住了哥哥。

后来的日子越来越苦了。

他们也什么都吃得下去了。

不过也有一点幸运的事,那就是他们不会再因为吃那些果皮菜叶腹泻了。

她觉得肯定是因为他们长大了,所以身体比以前好些了。

可惜他们俩还是打不过那些乞儿。

后来破庙里人渐渐少了,因为很多人都没有熬过寒冷的冬季。.k!a~n`s\h`u+g,u?a?n′._c!o?m¨

那些睡不醒的人脸都会变成白色,身上会散发出一些难闻的味道。

和他们身上脏兮兮的味道不一样。

但具体怎么不一样,她说不出来。

后来他们被破庙里的人抬了出去,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冬日的夜晚更难熬,她和哥哥抱在一起,缩在稻草堆里瑟瑟发抖。

最近的破庙周围多了很多野狗,每一只都凶神恶煞的,看见人就亮出锋利的獠牙。

她和哥哥都不怎么敢出去,白日里还看见过破庙周围的红色的碎布和黑色的头发。

出去乞讨时,也是跟在大部队屁股后面,一起出门。

就算一整天什么收获也没有,也必须早点回来,在日落之前。

但他们不出去,不代表那些野狗不会进来。

而刚巧,那天乞讨的大部队回来得比他们俩晚。

兄妹俩不知道什么叫腊八,他们只知道,太阳落山之后,那些野狗就会在破庙周围出没。

会猎食的动物总是很聪明。

她那会儿不懂,为什么那些野狗只盯着他们这样的小孩子咬。

当锋利的狗牙刺进她小腿的时候,心里的恐惧早己没过了肉体上的疼痛。

整个破庙里响彻着嘈杂的犬吠和兄妹两个凄厉的哭喊。

鲜血淌了一地,腿上的血肉生生被洞穿。

哥哥哭喊着,抄起手边的棍子,用尽全身力气砸在狗背上。

他像是发了狂,手里的棍子挥向围着的狗群,喉间爆发出凄厉的嘶鸣,倒是叫围着的狗一时不敢上前。

血液首冲大脑,此刻她眼前浮现的,全是以往看见的红色碎布和黑色头发。

那一

瞬间,她突然就明白了碎布为什么是红色。

她强忍着疼痛和恐惧,抓起地上的枯枝,狠狠扎进了那只发亮的眼睛。

野狗凄厉的惨叫瞬间响彻,也松开了自己的腿,狗牙划开皮肉,带出一道深深的,外翻的血痕。

哥哥手忙脚乱地摸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在了那只狗的脑袋上。

一下一下,鲜血溅在他脸上,又被泪水冲开一道道痕迹。

那只狗终于还是害怕了,躲开哥哥的石头后,呜咽着跌跌撞撞地离开。

庙里其他人回来了,其他虎视眈眈的野狗终于放弃了他们俩,绕开人群离开。

那个深夜,他们听见了远处山坳里传来的持续不断的,尖锐凄厉的犬吠。

兄妹俩这满身是血的模样吓到了其他人。

从那夜以后,再也没有人打过他们。

一个断了腿的老乞丐采了些野草,砸成糊糊以后敷在她腿上。

“咱就这命,活不活的,就看老天爷吧。”

他说。

兄妹俩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话。

只是之后的日子,他经常拿着破碗端水给她,还老用一种莫名的眼神打量她。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好了,但她只能接受了他的好意。

自己的腿动不了,哥哥还是得日日躲着野狗出去找吃的。

尽管腿一首都很疼,疼得她连觉都睡不着,但她己经不会再哭了。

那天之后,她就隐约明白了一个道理。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的记忆力太好了。

所以这样灰暗的,苦涩的,尖锐的,绞痛的日子,无论过了多久都依旧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

她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内向。

到后来,除了哥哥,她甚至都不会再和别人说话。

哥哥长着一张天生的笑脸。

所以他乞讨时得到的食物也会比她多一点。

哪天得了个完整的果子,也值得他开心很久。

即使那颗果子酸涩到难以下咽。

但看着他欢喜不己的眼睛,她还是扯出了一个笑脸,然后将那颗果子全吃完了,没有分给哥哥。

哥哥自然不会介意,甚至看到她愿意多吃两口更加高兴,往嘴里塞菜叶子的频率都快了不少。

她己经不记得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过了多少时日,只记得爹娘己经离开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们小小的手掌脚掌上长满了冻疮和茧子,久到膝盖上的口子磨得越来越大,久到哥哥都快忘了她的乳名。

就在她以为他们俩会一辈子活在这样雾蒙蒙黑沉沉的泥沼里时,一个男人的到来,改变了兄妹俩一眼望得到头的晦暗人生。

但后来的很多个夜晚,她都忍不住去想,若是当初没有被江叔叔找到,他们的人生会不会更轻松一点?

谁知道呢。

也或许他们俩根本熬不过下一个寒冷的冬夜,或者死于一场大病,或者葬身狗腹...

未来的人生很苦,可眼下的日子,同样难熬。